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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清明節雨紛紛的散文

描寫清明節雨紛紛的散文

【導讀】劉永豐的墳墓被我們整理一新,敷上的黑色新泥油光可鑑。天空已經變得亮堂起來,四野空曠靜默,田野裏的麥苗正在拔節,葉子全都濕濕的,綠意盎然,折射一出一片綠瑩瑩的光亮,映照出一個靜穆的聖潔的原野。

描寫清明節雨紛紛的散文

每年的3月31日,清明前四天,是我們劉家約定俗成祭祖的日子,遠在天津、近在揚州的本家都會趕回來,父親過世後我也每年必回。對我而言,既是祭祖, 也是踏青。祭祖最主要也最忙活的事情就是“填墳”,四十多個祖墓散落在全村四周,(現在已有公墓,我父親就葬在公墓上)每一個我們都要走完全部的程序—— 清理墳上的雜草,給墳敷上新泥,做一個碗樣的墳頂,焚化些紙錢,燃放些鞭炮,作個揖,拜祭完畢。大家分工合作,有説有笑,一件看似神聖嚴肅的活動,會在輕 鬆愉快的氣氛中有序進行。

截至30日上午,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下了兩天,下午,雨停風住。我在擔心下鄉掃墓時還會下雨,即使無雨,田間道路也可能變成令人難受的泥濘。

31日早上,天空陰沉沉的,空氣好像能擠得出一水的海綿,樹頭紋絲不動。到了田頭,田埂卻是濕濕的,軟一軟的,腳步自在輕一盈。嫩一嫩的小草點綴在黑色的路 面,金黃的油菜花裝飾在路旁,空氣裏彌散着油菜花的清香氣息。曠野無人,麥苗一望無際,綠意森森。倒讓我覺得,老天把掃墓的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我們有一條七噸的水泥掛漿船,這讓我們在河汊縱橫的農田裏方便了許多。只是到了“劉永豐”的墓地時,得棄船登岸,帶上工具,走過好幾條田埂,好像在有意考驗我們的誠意和耐心。

這是一個孤獨的墳塋。遠看,它在一望平疇的麥田中央,四野麥苗青青;近了,才看出它在一塊責任田的邊沿,北靠一條狹長的灌溉渠。與其它散落的墳塋不同 的是,它個體稍大,東首長着一棵巨大的楊柳樹,足夠兩個成年人合抱,如傘亦如蓋。來到它的南邊才能望見,有一塊寬約四十公分高一米多的水泥碑,水泥碑顯然 是自制的,粗糙了點,碑上豎寫的裸字,是澆製時用鐵條摳出的陰文,筆跡一毛一毛一糙糙,“烈士劉永豐之墓。1920—1947。”,沒有着色。

劉永豐的墓地之上、大樹之下被樹枝枯草覆蓋,看上去格外荒蕪。我們把枯枝亂草從墓上清除,在旁邊的溝渠裏焚燒掉。在這裏有五六個本家,清理,做尖,敷 泥,化錢。更多的人到了同一塊田地的南邊相連的`兩座墳上去了,那裏埋着劉永豐的父母和兄嫂。劉永豐之所以沒和父兄葬在一起,我想還是因為他是年少暴亡,不 吉。這塊田過去應該是他家祖上的耕地,能和父兄一起葬在同一塊祖田裏,也算有個照應。

同行的本家中有人在談論輩分的話題,説起我們劉家幾代人“天、一、成、榮、永、加、平”,前四輩均已作古,“永”字輩尚有八人在世,正好一桌,“加” 字輩在世的比我年長的就有七人。劉永豐比我父親年齡略長,卻與我同輩,他在世時應該叫我父親“小叔子”或“叔老弟”,同行的六十多歲的“加”字輩,也這樣 叫我,這叫“人小輩分大”,對這一點我一直沾沾自喜。永明大哥説,其實他們的祖上是劉家的長房,結婚早,生育早,代代相傳,輩分自然就小些,要在過去,應 該是“長”者為大,長房為尊呢。

我在清理劉永豐的墓上雜草時發現,墓前有一把鮮花,還有紙錢或其它東西焚燒過的痕跡。永明大哥説,一定是村上小學老師帶學生來祭掃烈士。我才意識到,這不僅是劉家的祖墳,也是一個烈士墓。

我們在村上讀小學時每年都來祭掃,這棵楊樹就是當年校長劉加銀親手栽植,今已亭亭如蓋了。校長劉家銀也早已退休,每年都加入到我們劉家祭祖的行列,並 仍和我們一起掃墓。他的學生桃李天下,有的成了跨國公司總經理,有的成了大學教授、國家幹部,現在他們對校長仍然十分敬重,對家鄉無比感念,而當年他們都 只是和我一樣的小學生。

每年的清明前,校長都帶着我們這些紅領巾,排着整齊的隊伍,一路上唱着《東方紅》《我們是祖國的接班人》《學習雷鋒好榜樣》等革命歌曲,來到劉永豐的 烈士墓前,有創意的學生還會在頭上戴着一個自制的楊柳帽。當時的墓沒有大樹,沒有墓碑,只是個土墩。就是面對這樣一個土墩,我們還是懷着十分崇敬的心情, 進行着這一嚴肅而又神聖的活動,平時再調皮的學生這個時候也不敢犯禁。而於我,又多一份自豪。這個“劉永豐”,是村上唯一的烈士,唯一能稱得上“英雄”的 人,卻與我同姓同輩,姓名幾乎與我同音,他是我劉家的光榮,我也由衷感到自豪。

百來個學生圍着墓站定,鴉雀無聲,活動由校長一人全程主持,先是集體合唱共和國國歌,歌聲嘹亮,能驚住空中的飛鳥。再由一男一女兩個學生給烈士獻花, 然後是默哀三分鐘。最後由校長致辭,校長對烈士如何壯烈犧牲的事蹟介紹雖然簡單,卻讓我們深深震撼,並像這個墓上的楊柳樹一樣一直伴隨着我們一起成長。

關於劉永豐的詳細信息,我還是長大以後從父親和本家那裏有更多的瞭解。我們劉家一直重視對子孫的詩書教化,所以劉永豐雖然是農民出身,卻也是識字的。 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為了什麼加入共|產|一黨一的游擊隊,但事件發生前,他已經是一個小隊長了,並配有一把駁殼一槍一,一切活動都是暗中進行。雖説是“暗中”,進 村就一條路,所以也瞞不過村上人的眼睛。據我父親説過,父親曾幫劉永豐他們送過信,望過風。

1947年秋的一天,他們又在村上開會,有人告了密,幾十個國民一黨一的“還鄉一團一”把他們追趕到野田裏,平原空曠,最難藏身,劉永豐的一個同伴在一個小屋 裏被亂一槍一擊斃。劉永豐靠着一個墳墓作最後的反抗,身中27彈,死狀極其慘烈。身體蜷曲弓起,雙手深深摳在泥土中,面部痛苦異常。犧牲時年僅28歲。

解放後他被追認為“烈士”,告密者被“鋤奸”。在老家的時候,每年的春節我都會給劉永豐的妻子即我的遠房的“嫂子”拜年,她一直未曾改嫁,只是我除了祝福的話,不知道怎麼稱呼她,我比她的兒子歲數還要小很多。

劉永豐犧牲時的慘烈場面曾長久縈繞在我的腦際。我也曾對他參加革命的動機表示不解。家有薄田,足以餬口,上有父母,下有妻兒,足以享受天倫之樂,能冒 生命的代價參加一個推翻還很強大的現zheng府的運動,我想,作為一個還在鄉下耕田為生的農民,應該不是他受過多少馬列主義的影響,而是他對“國家興亡,匹夫有 責”的認識和覺悟,對革命事業的執着的信念,從而使他變成了視死如歸的革命先驅。儘管他犧牲後二十年我才出生,但他對我的影響卻伴隨我一生。從國家宗教式 的學生掃墓,到迴歸民俗的家族祭祖;由對待英雄一樣的敬意,到如遇故人的親近感,他讓我多少懂得一點生命恆久的意義。

對我來説,他只是個傳説,卻又是那麼真實,這個墓就是證明。

劉永豐的墳墓被我們整理一新,敷上的黑色新泥油光可鑑。天空已經變得亮堂起來,四野空曠靜默,田野裏的麥苗正在拔節,葉子全都濕濕的,綠意盎然,折射一出一片綠瑩瑩的光亮,映照出一個靜穆的聖潔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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