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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哪兒去了散文

年味哪兒去了散文

今年的年過得尤其寡淡,既沒出門,也沒迎客。如果不算節前大哥一家來,這個春節就極其素雅了。雖然有地域偏僻的原因,也有年過得越來越單調乏味的事實。大家都説年味越來越淡了,那麼年味去了哪兒?

年味哪兒去了散文

過完年我才感覺到過年期間應當出去走走的。一年一次的機會,一年一次的相聚,一年一次的回味,僅僅坐在家裏是不夠的。父母不在了,是應當到弟弟妹妹還有大哥家走走轉轉的。大哥來過了,我應當回訪,這叫禮尚往來。雖然平時路過一定會去看看他們,幾十年來他們才第一次專程來訪。但平時畢竟不是過年,意味不同。

記得父母在的時候,我們回去是一定會按照父母的要求一一回訪親戚們的。有時候父母還要親自帶着我們一起去走親串友,吃一頓飯回來。更早的時候過年串門是要在親戚家裏住幾天的――哪怕一屋子人橫三豎四幾個人蓋一牀被子――親戚之間一天時間是嘮不完攢了一年的話的。往往是表兄弟們聚在外爺家,姑姑家,或者我們家裏,來來回回走到天暖了,地化了,雪沒了,要春種了,這個年才過完。那真是些值得懷念的日子。當時生活一定是艱難的,很多人家春節一過就斷了主食,要靠借糧過日子。但是過年期間從沒有見誰家因為接下來的青黃不接而吝嗇,到誰家也會是白麪饃饃油餅包子,好吃好喝供着所有來訪的親戚們。母親回憶説,大姑家人口多,吃糧跟不上,過完年就把幾個娃娃送到我們家來了。可在我的記憶裏,從來沒在大姑家遇到吃不好的時候,當然,我吃白麪乾飯的時候,也從來沒注意過表哥表弟妹們吃的是什麼。那時候,“一家兩飯”的情況多的是。親戚來了吃乾的白麪,自己家的人躲在後邊吃黑麪稀麪條。那個年月,缺穿短吃是很多人家的現狀啊!

到父親七十多歲的時候,過年還帶我騎自行車一起去看他的姐姐我的姑媽。大姑媽去世後,看不見東西的魏姑媽就成了父親唯一的手足親人。我們早晨迎着西風去,午後揹着霞光回,在姑媽那間黑黢黢的小房間裏坐回兒,看姑媽摸索出吃的,聽姑媽訴説生活和不幸的兒子遠在他鄉的女兒,然後放下點錢,告訴她我們帶來的東西是什麼,讓她收好;謝絕她為我們做飯的熱情,在她坦然的笑容裏告辭回家。父親在回家的路上神情一定會凝重半天,才慢慢跟我説一些他小時候與姑姑奶奶相依為命的舊事。去時的急切,與返回時的遲滯,父親帶我看姑姑的情景,直到今天還歷歷在目。

我過去是家裏有名的`“遊門(串門)達人”。大妹每每回憶起來,就説過去過年奶奶到姑姑家總是帶我不帶她。我的記憶裏的許多時候,過年甚至平時也在親戚家。而一到過年,心裏便充滿了期待與盼望。好像過年這盛大的時候就立刻能脱離了艱苦飢餓,進入了温飽天堂。現實與盼望相符的是,一到姨姨姑姑家,我就是最受寵的人,就能得到最好最多的吃食。在眼睛看不見東西的魏姑媽家,她一定會在她的孩子們都出門瘋玩的時候悄悄把我叫住,帶到她那時刻上鎖的花櫃前,摸出鑰匙打開櫃門,從裏面拿出點糖塞到我手裏。我永遠也記得她那慈祥而滿含幸福的微笑。在大姨家,吃飯一定是讓我先端碗。我並不知道讓依在門口的姨父先吃,而留着小山羊鬍子的姨父只是笑説:讓娃娃們先吃。現在想起來,一方面感知着姨姨的關愛,另一方面也為自己的無知無禮而臉紅。

參加工作之後回家過年的感覺與小時候大相徑庭,再沒有得到的渴望,而是有一種付出的期望。自我感覺,長大了,要為父母親人做點兒什麼才符合大家對我的期待。開始是過年給來的小娃娃們每人幾毛錢,把我帶回家稀罕的糖果拿出來讓拜年的親人們嚐嚐,而自己並捨不得吃。雖然還不到20歲,但已然以一個成年人的面目出現在親人鄰里面前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我身上也完全地體現出這個道理。

過年之所以能在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跡,正是由這些從家裏到親朋間滲透了的親情味道。這是一頓年飯的美好,這是得到慈愛的長者的關心的温暖,這是與兄弟姐妹們在一起玩樂的開心,這是與年邁的父母相守度過年三十的甘甜,這是奔波在風雪路途中回家的渴望與急切,這是承擔與付出早早落實在肩頭的責任。

父母之後,每年冬天,弟弟妹妹都像過去父母在鄉下那樣,給我帶來家鄉的各種吃食,為我早早預備好了過年的材料。這幾年,弟弟在少數民族地區工作,又每年帶來犛牛肉;妹妹每年入冬就託運來自家養的羊、雞和豬肉;年三十前,大妹二妹都分別給我帶來他們做的饃饃麻花。這也是我每到過年就盼望他們都來的原由:這麼多好吃的,我得做給他們吃啊!

弟弟妹妹或者他們的兒女連續到我這裏過年有四五年了。雖然來去匆匆,但匯聚一堂,吃頓飯説説話,感覺還是非常不錯的。讓人感覺到,這就是年的本來面目。我大部分時間是假期之後以為孩子送行的理由出去,做個回訪。孩子們都上學上班了,就跟妹妹妹夫弟弟一家一起吃頓飯,説説孩子們的情況和新一年的打算,把年的味道補全了。

這幾年過年期間難得出去的原由,除了地域天遠地偏外,就是孩子。路途遙遠是主要因素,孩子一年回家一次好好陪陪是更主要的因素。否則,以我愛串門的天性,早就跑去弟弟妹妹家裏過年了。

雖然想出去過年的願望是強烈的,但也不得不顧忌其他因素。比如過年越來越“小眾化”的趨勢。人家都在全家團圓,你去了就是個多餘的人;自家也有團圓的任務,離開一個,就成了“妻離子散”;或許這才是大家都有願望但都在最後時刻停下腳步的原因。

今年弟弟妹妹也沒有來。他們也要團圓,也十分珍惜家人孩子在一起有限的幾天時光。過年,還是在自家好。

年味就這樣漸淡,僅剩下回味。

客觀上,年味裏關於吃的問題已經再也不會給人打下什麼烙印。相反,現在的問題是好吃的東西太多,嘴巴上的誘惑無形之中把人塑造成病人、減肥達人或者什麼的。至於串門摻雜進各種經濟利益關係考量的時候,哪兒還能找到過年本有的純粹呢!

再就是向工業化邁進的征程上,傳統的東西漸趨式微。比如對聯,當它成為印刷品的時候,註定就把研墨編聯書寫的意味削減到最低程度。還比如過去農民閒暇時節自發組織的包括戲曲、秧歌、社火一類文化活動,轉變成政府花錢的任務之後,那些描眉畫眼的扭動裏,哪裏還能找到年味中本來樸素的村野文化的分子呢?

還是要看我們的參照系統是什麼。

如果跟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前過年的生活與今天的日子相比,那就正如大家都説的:現在天天都在過年。那麼,過過曾經日月的人,就感覺現在的年味與過去太不同了。而沒有經歷過當年歲月的80後們,他們可能就感覺不到太強烈的年味變化。因為他們生來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沒有對比,怎麼會有區別!

如果父母健在,仍然年年圍繞在父母身邊過年,年的味道也不會有根本的改變。因為年的中心,仍然是環繞在父母身邊的體貼與温馨。就像兒子千里之外趕回家來,在外邊半天都不想多等的心情,頓時能讓我想到二三十年前的我往父母身邊趕路的情景。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不可改變的永遠是血脈親情。

如果距離不算遠,行路算得上方便,我的年味本來也不會如今年這麼淡。如果現在沒有全國大遷徙,孩子們平時天南地北好不容易過年才能回來團聚幾天,也就沒有我以及弟弟妹妹們這般羈絆的腳步。人同此心。我們都“與時俱進”地希罕於圍繞從一個遠方歸來的孩子身邊,為他服務,為他操心,與他交流,與他同樂,似乎不這樣就於心不忍,似乎在這短短節氣幾天中的每分每秒都分外珍重。

我不願意讓孩子回家的幾天日子見不到父親,所以我舉步又止。我不願意打擾別人團圓的氛圍,寧願自己呆在家裏也不給別人打電話發短信。

我知道,沒有任何消息就是大家都很正常地過着自己的幸福生活。我寧願在節日鞭炮的炸響中內心深處浮出些遺憾,也不希望為了滿足自己的歡樂開心而給交通添堵,讓親人辛苦。

還是自己一家人清清靜靜地度過一年裏最重要的日子吧。

還是讓天堂裏的父母看着我們每家美滿幸福的生活而安然幸福吧。

年味是淡了些,但並沒有改變過年對親人朋友的思念,沒有從根本上改變過年的程式與內容。某年年味的淡寡,也只是其時心情的感觀,並不會讓過年才能有的思念與期盼改變。

2015年3月1日

標籤: 散文 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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