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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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去看午夜電影,攏好衣領,穿過小街,在平定路的拐角走進電影院。在午夜看,可以不用遇見熟人,可以沒有僵硬着笑容的問候,可以沒有可悲的心照不宣。
我越來越喜歡安靜,喧鬧紛雜有時候對我來説像是上面趴着一隻蒼蠅的蛋糕,蛋糕再怎麼好吃,也讓人沒有胃口。人在深夜會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電影院裏三三兩兩,我可以在一場接一場地看,看到天亮,看到銀屏完全暗下來。
那天看一場老電影。男人好賭,在麻將桌邊扯着女人的頭髮紅着眼:“這是我老婆,贏了算你們的。”男人嫻熟地摸牌,女人在旁邊小聲説:“誒,不賭了吧,不賭了嘛。”男人沒有聽,女人突然退開,從陽台上跳下去。
有風烈烈,她的臉被頭髮遮住,不知道她有沒有哭。
我想,她應該是沒有在哭的。
這座城市下雨後的空氣沒有讓我感到清新,而是粘稠,所以下雨後,我總是不大敢用力呼吸,害怕一不小心窒息了。
睡覺前我會在牀頭櫃放一杯水,魏從後面擁住我,輕舔我脖頸上的肌膚,為什麼呢?
夜裏有時我會覺得口渴,又不想起來去倒水,我怕就這樣渴死了。我這樣回答他。
你可以推醒我,我給你倒去。
你説的。
可是從我有這個習慣開始,我就沒有在夜裏感到口渴過。
每天我都比魏更早醒來,低血糖貧血讓我醒來都要有時間來完全清醒。我總是覺得很奇怪,明明晚上總是擁在一起,醒來卻總是各在一旁。
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只需要一張車票,
從一張牀到另一張牀只需要換個人。
明晚有個煙火晚會,你來吧。魏發郵件給我。
我不喜歡看煙花,每次絢麗地綻放都有人在底下歡呼。
我提着大包小包下車的時候,煙火晚會已經結束了,魏在車站等我。
我買了一張票,換了一座城市,換了一個人。
心情好的時候我會搬出家裏所有的瓷器,拿着細絨布一件一件地擦。我最喜歡的那個盤子,是我換了三趟車去店裏買的`。盤子中心是一塊又一塊的顏色互相覆蓋,滲透,妖冶又扭曲。
我常常盯着那個盤子,轉開眼時,眼前就會有一塊又一塊的顏色互相覆蓋,滲透,妖冶又扭曲。我會睜大眼睛等着色塊消失,等到眼睛很累。
我不喜歡養植物,但是魏很喜歡。
陽台上一排又一排的植物,他有時會沒時間去澆水。我就拿着花灑一排又一排地淋過去。
魏下班後去擺弄它們,會抱怨這盆應該多澆點,那盆不該澆這麼多,容易死的。
每次我都沒記住。我連仙人球都養不活,我説。
你當然養不活,仙人球也沒那麼容易養,養開花有點難。
是嗎?你看我不知道啊。
街角的麪包店換了一個新的糕點師。他喜歡放很多的糖,做很多不一樣的巧克力蛋糕。
以前那一個很喜歡做很多不一樣的抹茶蛋糕。但我喜歡的,是栗子蛋糕。
你要不要換一個口味呢,栗子蛋糕雖然很好吃,但是我們來了新的糕點師,巧克力蛋糕很棒的。店員小姐這樣推薦那些巧克力蛋糕。
我還是喜歡栗子蛋糕呢,不過我可以買那個巧克力蛋糕。櫃枱角落裏的那個蛋糕,上面是巧克力,下面是一層淺淺的栗子。
我把蛋糕提回家,找出最喜歡的那個盤子。魏很驚訝,我從來沒有用那個盤子裝過東西。
你很喜歡這個蛋糕嗎?
不,我只喜歡下面那層栗子味的。
我喜歡的那層栗子的被那麼多的巧克力壓在最底層,所以要補償它跟最好的盤子接觸。
什麼歪理呢。
我的歪理,我的想法,我的世界。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以前的學校,那裏在舉辦宴會。我跟一個人説,我去買點東西哦。買好東西想回去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一次次地走,拼命地尋找,但總是找不到。
我常常做這樣的夢,無望地尋找一個地方,想回去一個地方。但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我被雨聲驚醒。
起來呀起來呀,去關窗呀。我推推魏。
他揉了揉眼睛,睡覺前你不是檢查了很多遍嗎?繼續睡吧,明天我要早點起牀去開會……
你起來啊起來啊再去看一遍吧,我又推了推他。
他把自己藏進被子不理我。
我繼續推他。
你好煩啊。
我縮進被子裏,不再説話。
夢裏我昏昏沉沉,依舊做着那種夢。
隔天我沒有比魏早醒,醒來的時候他不在,是去開會了吧。我在牀上睜着眼睛等待清醒。
他又沒有澆花吧,我拿着花灑站在陽台,看着一排排的植物突然覺得有些嫉妒,它們在昨晚的暴雨後安然無恙,這座城市雨後的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我伸手把其中一盆推下去。
你幹什麼呢?魏提着早餐站在我身後目瞪口呆。
我提着大包小包踏上火車,把最喜歡的盤子留在那裏。
我靠着車窗,不知道魏下樓後會不會發現那破碎的花盆泥土中包裹的,是一顆仙人球。我養的,我只能毀滅自己所有的。我怎麼敢,去毀掉別人喜歡的。
在學校寄宿時我睡上鋪,下鋪的女孩問説,待會我們一起去吧。
不了,還有時間,我要等一下。
一下是誰?為什麼你要等它呢?女孩調皮地笑。
一下是你永遠都等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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