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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與祖國共命運死前血汗獻母親散文

生與祖國共命運死前血汗獻母親散文

讀石濤“搜盡奇峯打草稿”之古畫,寫胡索文野嶺造林獻祖國之徵文!兩者怎麼會扯到一塊兒?有其形似之處!

生與祖國共命運死前血汗獻母親散文

貴州大方縣高店鄉的箐樑子,由一位老人隻身山野植樹造林30年!看——

幾百畝人工新造的杉樹林,酷似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畫面是綠色的。綠得清新,綠得可愛,翠綠欲滴,彷彿把整個兒空氣也給染綠了!置身於這幅美輪美奐的畫境之中,令人不禁沉醉於綠色的夢裏。此畫的作者是誰?他,就是貴州省大方縣高店鄉胡家寨的老農胡索文。

1928年出生的胡索文,1949年以前吃盡無地少地之苦,新中國成立後亦經過有地失地之難,參與過“大躍進”對森林之毀壞,後半生則一頭撲入山野,隻身植樹造林30載,綠化高店數重山。

1962年春天,他就着手在箐樑子這一帶奇峯“稿紙”上打着這彩色斑斕的畫卷草稿了。那時,這片枯黃的禿嶺缺乏生機。經他30個寒來暑往的潛心描繪,箐樑子終於身披綠“紗”,胡索文頭上的青絲也因之換成了白髮。他大半輩子隻身吃住于山林之中,枵腹鶉衣,風餐露宿,過着“野人式”的生活,但他無怨無悔。他植樹造林為何如此痴迷?

那還是1961年,“大躍進”的破壞性始被遏止,農村集體食堂解散,上有父親、中有妻子、下有女兒的血性漢子胡索文,家中竟連飯甑子也無一個。於是他便砍下一株小杉樹來做甑子,不料被公社幹部五花大綁殘酷鬥爭後交羣眾管制。因此,他被迫逃到幾百裏外的邊遠林區油杉河去幫人家種樹換口飯吃。翌年,他回到家鄉,妻子早已被迫出走,農村自留地、責任山已劃分完畢。失了家,無耕地,他成了“黑人”。好在當地有個叫“紅頭兒衝”的荒山的主人棄農外出了,他便將那片磽瘠山嶺開墾來種洋芋、蕎子等雜糧為生。

一天他去山上看莊稼,不禁想起他被鬥爭的原由——一株小杉樹。凝思良久,他悟出一點兒道道:如果樹子多了,也不至於用一株小樹就挨鬥爭;進而想到應該發揮自己學到的種樹技術之特長,他便決定在蕎地中套種杉樹苗,一年兩年,終於套種成功了,他便一發而不可收……其樹大了,其父死了,其女嫁了,剩下孤苦伶仃的他,這還算個家嗎?賣樹子,出遠門?他也曾這樣想過。可一旦要賣樹?他又覺得心如刀絞。不賣了!他離開自己的小茅屋,搬進公社棄置於山間的一個養豬場裏。豬場周邊有上千畝無人問津的荒山禿嶺,正好任他自由種樹。從此,他便成了深山裏的“專業植樹人”。土地承包到户時,別人爭着要分好土地,他卻只要別人不屑的荒山禿嶺,沃土換荒山,生產隊裏求之不得,於是手指為界,他便承包了一大片荒山。

進入深山,他便極少走出山林,日夜同樹木生活在一起,只看日出日落,不知春夏秋冬,隻身荒野造林三十載,從不叫苦叫累,有苦有累也無處可叫,他仔細琢磨,通過多年實踐,終於摸索總結出“一鋤一個鴉雀嘴、一錘一個燈盞窩”和切根栽培等寶貴的栽杉技術,由貴州日報社率先報道推廣。

樹木長大了,偷樹者也多起來了,他白天植樹,夜裏還要巡邏護林。繞山巡視,沒有燈光,摸着山道前行,一不留神兒一腳踏在溜沙山上,便會骨碌骨碌滾下坡,摔了一跤又一跤,不知摔了多少次,有一次竟然滾到一個煤洞口邊,險些掉進煤洞裏。他一驚之後受啟迪,便去挖煤賣來買電池,老胡有手電護樹了!

物換星移十八秋,全國改革開放的春風,綠了箐樑子,喚醒人們的經濟頭顱,公社幹部們喊着“胡員外”的綽號為他總結種樹成績來了,且將他作為植樹標兵層層往上彙報。胡索文的名字登上省報、響在省電台;形象上了電視台。箐樑子上車來人往,檢查指導、參觀學習……胡索文當選為大方縣政協常委,評為貴州省勞動模範。縣裏獎勵他500元現金,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第一筆鉅款,可他不知這500元錢該怎麼花?好心人勸他買點衣服和鋪蓋,先改善改善自己那乞丐般的生活現狀,但他最後還是決定用來買種子、肥料培育杉苗,繼續種樹。

1984年春天,他將已種上杉樹的小箐口山頭贈與高店小學的少先隊,作為紅領巾育林基地,親手輔導學生植樹造林。

這時,他總算從“黑人”變成“紅人”了!但這20餘年的“野人”生活他是怎樣度過來的呢?在幼林地內套種蕎麥、洋芋、玉米等雜糧度日,衣被多虧一位區民政幹部直髮救濟。這段時間裏,有人説他是“林產上的員外,吃穿中的乞丐”,因此便有了“胡員外”的綽號。

縣勞模頒獎會議上安排他作大會發言,主持人説他二十多個寒來暑往,幾十萬株成材杉樹,一年四季都能栽杉的實踐經驗,“請聽胡勞模的精彩發言”。可他上台去只説了一句:“我要把我栽的杉樹全部送給國家!”弄得台上台下的人一時瞠目結舌,轉而議論紛紛,褒貶不一。他卻踅身走下台去了!政府不能隨便接收私人財產奉獻,但縣裏更加重視扶持他繼續植樹造林。經縣林業局實地測量他的栽杉地面、檢查驗收成材杉木材總量上報。省裏獎勵他15,000元,除了社隊層層提留的什麼“管理費”外,他所得部分,多用於購買珍貴樹種和肥料,培育出上百萬株優質樹苗,無償提供給周圍的農户栽種。後來,有人出400萬元現金購買他的杉林,他不賣;外地有單位高薪聘他當植樹技術指導,他不幹。他仍然樂在當地指導農民綠化荒山,還為相鄰的箐樑子國有林場種了十幾畝示範杉、力勸該場改造原有松林成功,收到很好的綠化效果和經濟效益。

1985年,有個中青年婦女嫁給他,我為之發表了一篇《綠線結良緣》的通訊。1990年秋的一天,我正在埋頭寫材料,他走進縣委辦公室便直抵我的辦公桌前,我與他早已在採訪中成了朋友,寒暄敬煙沏茶之後,我問他有什事?他回答的還是那句話:“我要把(我種的)杉樹獻給國家。”看來他向國家獻樹的決心已下。我便約他到我家中促膝談心。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邊吃飯邊漫談,我進一步瞭解了他獻樹的內心:他已知自已身染絕症,將不久於人世。他死高不足惜,就是擔心他的幾百畝成林杉保不住!近些年來,常有人偷砍他的杉樹,外憂好治,“內患”難防,當時已有商人向他高價爭購了,他料定,只要他一閉眼睛(死)後,杉林肯定保不住。一旦杉林遭到破壞,山頭被水剮,稻田被沙壅的歷史悲劇就要重演!只有把樹交給政府才保得住。他已自感來日苦短,獻樹心情更加迫切,不只一次流着淚對我説:“政府不收我的樹(不讓他獻樹),我死了也不閉眼睛!”事後,我立即將他的想法和要求向時任縣委副書記胡高雲同志作了詳細彙報。

幾經討論,1990年底,縣委答覆了他的獻樹要求。因為我對他有過數十次的採訪,與他成為至交,縣委領導便指派我代表縣委辦公室與縣林業局一道辦理他向縣國營林場的“贈林”工作。

次年初,他患癌症住院,縣裏安排他住最好的牀位。我到老幹病房去看他,他已處於病危階段,問他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他説希望政府管好那山林!他病故後,縣裏為他舉行隆重的葬禮。

他女兒成為縣林業局招聘的職工,女承父業,繼續堅守箐樑子。而今,老胡贈與的杉林和農户栽種的杉林以及縣林場原有的山林連成一大片,加上縣林場的松林改造成功,箐樑子一帶上千畝的森林成了林海。山風吹來,綠波盪漾,林濤滾滾,自然變為風景區。當年胡索文花大半輩子心力繪製的畫圖已經打破了畫界,皴濡渲染,那赤橙紅綠青藍紫的豐富色彩正向周邊浸潤而去……。凡到這裏來過的人,無不讚頌胡索文的無私奉獻。而因他的奉獻,這一帶的國有林場獲利,當地羣眾受益,生態環境優化,綠化澤蔭後人……。生前曾一度被不少人忘卻的胡索文,而今贏來有口皆碑。

而今,人們一旦登上箐樑子,便會聽到百鳥齊鳴,林濤滾滾,加之護林員悠揚的山歌聲,合奏出一曲美妙動人的交響樂,其間彷彿夾雜着胡索文先生那難得的笑聲。生命之樹長青了!胡索文終身綠化,早己體現出無比的多重價值!

退休後我旅居他鄉,未能親手實現在箐樑子為老胡立一方功德碑的願望,內心很是不安。但一想到“大方城外林森森”的綠海和那巍然屹立的箐樑子,那不正是記錄胡索文綠化祖國的生動事蹟的綠色豐碑嗎?

已丑年夏天,我回大方探親避暑,縣委宣傳部、縣文聯的領導沈毅勇、萬興智等同志告訴我,縣裏已計劃為胡索文立豐碑了。我擇日乘車上箐樑子,默默地面對杉林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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