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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泥水匠-散文

父親是泥水匠-散文

我的父親是個泥水匠,手藝很精湛。

父親是泥水匠-散文

每天晚飯後,父親總喜歡坐在自家門前的台階上,邊悠閒的吸着旱煙,邊用半脒着的眼睛看着過往的村民。偶然興起,也會高歌幾句。看着父親那自娛自樂的神態,我總喜歡這樣猜測:大抵手藝人都像父親一樣,喜歡休憩生活。

照片是個好東西,它總是能讓我們找回一些東西,一些被我們遺失了很久的東西。看着父親的照片,我彷彿回到那個難忘的午後。

那天午後,天氣很好,雲淡風輕,陽光明媚。我鼓足了勇氣對父親説:“我不想上學了,想去外邊打工。即使上了大學,也不過如此。”父親眼光直直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忘了我還會呼吸。怔怔地看着父親的臉,在他的臉上我看到了橫流的淚水。一瞬間我就明白了杜甫為什麼會説“老淚縱橫”這個詞。淚像一尾尾魚在父親臉上的皺紋中歡快地遊蕩,遊走在殘留於皺紋中的沙子水泥之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哭,於是在驚慌中我陪着他流淚。到底我還是年輕,眼淚是直直流下來的。很久後父親像沒聽到我的話一樣慢慢説:“下午我還要去工地壘牆,反正你在家也沒事幹,就先去幫我幹活吧”説完就走出了家門,木質的.門吱呀呀響了幾下,算是我對他的應答。

來到工地,我愣愣地看着父親把石頭一塊塊地放在地基中,再把和在一起的水泥沙子也就是灰漿倒在石縫間,用錘子錘緊,在用砌牆的磚刀把多餘的灰漿去掉。如此反覆,牆就產生了。父親用大小不一的石塊壘成一堵堵牆,參差錯落,像幾世紀前的城堡,才建成就有了滄桑。這是我多年沒有弄明白的事。那些牆像後現代小説中敍述的模樣,也像電影裏落寞少年背靠着暴曬憂傷的背景牆,光陰斑駁,意境開闊,再加上幾株野草,淒涼也就生了出來。父親每次砌好後,都要用水泥沿着石塊之間的縫隙抹上一成,順順滑滑,細細勾勒。之後還要上墨,很是好看。

看着父親砌得飛快,我在心裏默默地為父親喝彩:“老爸,你太厲害了!”突然我看到,父親在錘一塊稜角太多的石頭時,錘到左手小指。看到父親的指甲殼裏很快就佈滿濃濃的淤血,我的心緊了又緊。“爸,你沒事吧!休息一下啊!”“沒事,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不用擔心。做什麼沒有磕碰呢?更何況是和石頭打交道,再有稜角的石頭,不適合這面牆就要錘掉。”看了看自己的小指,父親無所謂地説“回家後,讓你媽用針揭開指甲蓋把淤血擠出來就好了。”是風變大了,還是我的眼睛裏進沙子?我背過身去,卻看到了一幅朦朧的圖畫。

又一堵牆砌到一米多高後,父親開始用和了水的水泥去抹石縫,叫我拿墨來,把他抹的水印子畫上去。炎陽高照,不到十分鐘,汗珠就滾下了我的鼻尖,我不禁感歎一聲:“原來這活如此累人呀!”天邊的夕陽多美,我卻沒有時間欣賞。反覆的抬手上墨,我的右臂又酸又痛。

不知不覺,天漸漸黑了,有人叫父親收工回家,父親卻頭也不回的回答到:“把牆弄好了再回去。”

牆終於畫完了,我慢慢地站起來,長長地吁了口氣:“啊!終於畫完了。”左手不斷地揉着自己發酸的右臂。“同樣是拿筆,一個寫字,一個畫牆,有什麼不一樣。”父親邊收拾東西邊問。我什麼也沒説,只是重重的將頭垂下。父親叫我看別人壘的牆和他壘的有什麼不同。“那太明顯了,一個上了墨,一個的沒。”“哪個好看呢?”父親又問。“當然是老爸的啊”我如有所思地回答。我似乎有點明白了,父親,我粗如泥牆的父親啊!是在變着法教我道理。“日子像砌牆,石頭要一塊塊的放,基石才穩,拿了任何一塊都不是完整的了。至於為什麼要上墨,彩色電視不是要好看的多嗎?大道理我是不懂,我只懂這牆怎麼壘最好看。”父親的話讓我低下頭,只受過小學教育的父親,這些話是多少年的時間教給你的啊。“書還是要念的,唸書以後就會少受些苦,你要是和別人一樣,我就尊重你的選擇,別人能吃苦,你總不能學我砌牆吧。我不會圖什麼回報,只要你過的好。”不知道是風太了?還是自己感冒了?我的鼻子酸酸的,父親的話多麼的語重心長。都説孩子是長在父母左心房上的玫瑰,你疼他們就疼,你不疼他們也疼。

人生中有些事總是有悖於我們的初衷。我們得學會低頭,才學得會抬頭。生活會不斷地磨掉那些不適合的稜角。多年後回頭,那些不如意也不過如此。那個午後的父子砌牆圖,將成為是一張永不泛黃的照片,深深地珍藏在我記憶的相冊中。我的父親讓我明白該怎樣拿筆去勾勒我的生活,是素描還是彩繪?要單調還是絢爛?這都是由你自己掌握。

幾年後的今天,我終於明白父親修的牆為什麼有滄桑,因為那上面流淌着父親幾十年的歲月。我的父親是泥水匠,也是生活的藝術家。那一堵堵的牆是他厚厚的手掌,托起我的整個天堂。

標籤: 泥水匠 父親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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