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快樂無忌的優美散文

記得剛上小學一年級那半年，我很不習慣每天坐在教室裏，手背在背後聽老師講課，這和以前無拘無束的日子相差太遠。再説，課本上的那些字都已經認識了，簡單的課文看過一眼就會背了；秋天的天是那樣藍，風是那樣爽……於是，逃課的事就不可避免。

我揹着書包溜出家門，並沒有費心思想要去哪裏，兩隻腳總會帶着我來到海邊的沙灘上。天涼了，海邊人跡稀少，顯得比夏天空曠，那些黑褐色的礁石在黃沙中無遮掩的裸露出來，看着醜怪。在礁石縫隙裏總有一些小蟹，這些蟹個頭很小，比蜘蛛大不多少，大概是因為個小體弱，沒能跟着潮汐離去而留在了這裏。只要翻開小石，或者循着沙子上的爪印用手掏挖，就可以找到它們。我手捧着抓獲的小蟹跑到海水那裏，把它們放入水中。

有一隻蜻蜓在陽光下上下翻飛，我跟着它來回來去跑，一下一下跳起來撲打，在沙灘上跑不比平地，腳下像是有牽絆，每一腳踏下去都往下陷一下，再抬起來也要慢半拍，我想都是鞋不好，於是甩脱了兩隻鞋再去追。跑得微微出汗，還是沒抓着，那隻蜻蜓沒了蹤影。

撿起東一隻西一隻的兩隻鞋拎着，往書包那裏走。天沒颳風或是感覺不到有風，沙灘像是一鋪大炕，身邊的海水在陽光下亮的耀眼。我找一塊乾燥的沙子放下鞋，再壓上我的書包，然後頭枕在書包上躺下來。

我媽説：九月天，鴉雀雲。我現在看到的就是鴉雀雲吧！天空濃烈的碧藍色中，從南往北均勻的排列着整整齊齊的白雲，就像是有人畫上去的，每一排雲，都是一小片一小片魚鱗一樣的雲片組成，那些雲片形狀全一樣，大小也差不多，薄薄的，單看每一片都像是淡得幾乎無色，它們連綴在一起堆積的多了，才成了一大片白雲。它們很像是我媽絮棉衣時絮到一半的棉花片，要是把天上的這些雲扯下來縫成棉衣，人穿上它會飛嗎？

這樣看着想着，瞌睡上來了，於是就在藍天白雲下的沙灘上，美美的睡上一覺。那是怎樣的睡眠啊，沒有意念，也沒有夢，只是睡，甜甜的睡，彷彿連同身下的黃沙一起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睡了多久，冷醒了，海水漲上來了，一波一波地浸濕了我的腳和小半截褲腿。我愣怔着醒來，一邊抹着嘴邊的口水，一邊懶懶地睜開眼睛，只朝天上看了一眼，一種極度的明亮扎得我幾乎流出眼淚，也驚得大睜開雙眼，徹底的醒了。天是怎麼了？睡前看到的清澈的碧藍換成了耀眼的粉藍，那些整齊好看的雲片一片都沒有了，整個晴空萬里無雲！

我那時鬼靈精怪的故事聽多了，就認為是自己剛剛睡過去的那一會兒，有哪個過往的精怪把整個世界都倒換了，嚇得我一骨碌爬起來，朝家的方向看，那棵歪了脖子的老榆樹還站在那兒，那一片仄仄歪歪的平頂磚房還在，不由得舒了口氣，好像失而復得一般，我急忙穿上鞋拎着書包朝家裏跑去。

我家那條小巷裏，有十幾個十來歲的孩子，有的上了一年級，有的還沒有上學，即使是已經上學的，功課也沒有現在的孩子多。在父母的眼裏，每天上學去就行，放了學都是玩的時間。那時人人家裏都沒有玩具，我們全都是聚在巷子裏一起玩，除了炎熱的夏季，整天都是又跑又跳、吵吵鬧鬧的。

記得有一天放學回來，小巷裏已經聚了四、五個小夥伴，正在商量是玩救人還是撞拐。我本想放下書包趕快出去玩，我媽大聲喊住了我。家裏人早就看着我不順眼，嫌棄我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斯文，看來我媽是要調教我了，我只好唉聲歎氣的發兩句小牢騷，然後按我媽指示的，端上半盆水到院子裏洗襪子。

院裏那棵木槿花開着，午後的斜陽照着它，葉片映射出七彩的光；牆外邊小夥伴們又叫又喊，吧嗒吧嗒的小腳步聲一下一下鼓動得我心跳；屋裏，我媽把縫紉機踩得噠噠噠的響——嘿，趕快偷跑吧，還等什麼？

大家正在玩撞拐，我左手扳起右腳，左腳一蹦一蹦地就加入其中。進攻的那一方有人喊起來：是我們幫的，他是我們幫的.！我們單腳跳着，在對方的城外亂喊亂叫挑逗，亂叫一陣後，對方終於耐不住了，留下一個人看守大印，其餘全部殺了過來，一個一個捉對碰撞，不許動手，不許雙腳沾地，倒下的就得認輸，一時間整條巷子裏喊聲震天塵土飛揚，最後是我方的兩個人乘虛沖入敵城，跳躍着將敵方守將逼在牆根，奪去了他的大印。

有人提議不玩這個了，咱玩救人。

對方在牆根劃出了監獄，追上我方的人，在背後拍三下，這個人就得蹲在監獄裏等着夥伴們救他。我們在監獄周圍跑動，蹲監獄的人也緊貼着邊線長長地伸着胳膊，只要拉住了他們的手，就算營救成功。每救出一個人，對方就得淘汰下場一個人。玩這個遊戲最夠刺激，動靜也是最大，人人拼命奔跑，聲嘶力竭地喊。

也有撲倒摔跤的，也可能擦出傷口流出血來，也可能地上的沙粒崁進傷口裏很疼，受傷的人就會癟着嘴，忍着淚不肯哭出來，這時就有夥伴扶着他，撅起嘴來往傷口上吹氣給同伴止痛，也有人氣勢洶洶地追問攆着他跑的人：“你推他了吧？”“我沒推！”“你就推了！”於是傷者再也憋不住了，會咧開嘴大聲嚎哭，而攆着他跑的人有可能嚇得跑回家裏去，也有時攆人的被問得惱了，當場打起來，大家都是先看熱鬧後拉架，拉着拉着也跟人爭吵起來，那就是一場混戰，最後被大人們攆回家去。

第二天，一切都推倒重來，誰都不會記着前一天的紛爭，重新玩起來……

今年初秋的頭一場雨把天空洗得碧透，到處都是清清爽爽，空氣涼爽舒適。面對這樣的情景，我不知不覺地回想起遙遠的兒時，一些如煙往事漫上心頭。早就聽人説過，當一個人回憶過去的時候，這個人可能已經老了。光陰一晃過去了五十年，當年在一起撞拐的兒童都已是老年，像茶一樣被時光浸泡過，被歲月啜飲着，都已經變得面目皆非了。但是歲月改變不了散落在心底的記憶，那些歡快的、心酸的、不為人知的故事，將永遠粘貼在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