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被曬軟的地方散文

=1=

深秋午後，整理舊書，隨手翻開九二年的一本散文雜誌，看到一句話：我是大自然的植物園裏，隨風搖曳的一株草，露來飲露霜來飲霜，陽光來了飲滿身光明。

感覺眼睛一下子明媚清澈起來，整個人，彷彿披一身靜謐的'陽光。心底草木，花枝，清流水，風雨，白雪，飄來的雲，一樣一樣温暖的時光與景，成詩成畫。

=2=

孫犁先生在《文衣書錄》裏寫過這樣的句子：“冬日透窗，光明在案。裁紙裝書，甚適。”

好一個光明在案！

世事皆在窗外，心藏幽情，陽光來訪，借一紙愛一書，細細做着自己喜歡的事，真是妙不可言。

陽光在案上撫書，撫書裏的字，也渡書衣一層暖，人在此時勞作的手，也該佈滿陽光，心裏有歡喜照應着。

=3=

小時老家常見老柿樹，黑而堅實的幹，高聳着。每到深秋，又入雪冬，時常看到枝頭最頂上，掛着零星的柿子，或橙或紅，不墜不爛。老人説，那是給鳥留的。

如今再看，一棵柿樹，好似一個旅店，住着秋風，住着日月，住着鳥兒，住着第一場雪，住着一個旅人，和一身陽光。

柿樹披一身陽光，開一身花，等一對鳥兒。一對鳥兒，一起旅行，從春風一站，到白雪，得一棵樹同憩，一枚果同食，眼前沒有奼紫嫣紅，但心裏喜悦同暖。

=4=

漸漸，到秋冬寂清時，越來越覺得，這樣寂而清的季節，最美的是陽光。在窗前侍弄尋常花草，見葉仍綠，綠得像一句沒有説出口的話，或出神間抬眼看到半開的書，恍惚間記不得上次讀到哪一個字，此時正好有陽光，在身體上慢慢走過，如一朵花，開在眉毛裏，開在鼻息間，開在手指上。

心裏突然冒出一句“不辭冰雪為卿熱”。原來，到最後，書未看完，花未開完，還好總有一些温暖，像陽光，在身體裏，心臟上，走來走去。

每天指尖上都是陽光，花香，是一行一行寫給你的詩。寫在你的眉毛裏，寫在你鼻息間，寫在你的手指上。

=5=

如果時光老了，宅子老了，我的眉毛老了，手指也老了，不再寫字，唸詩，我就慢慢做一些事，打開窗，讓陽光進來，為一盆花培土灑水，撫摸舊書，掃掃塵。

有一天，你剛好來，見一屋子暖陽，舊物，新花枝，又剛好問起，屋子這樣乾淨，是知道你要來嗎？我若正在倒茶，水緩緩緩緩注入，散着淡香，手不會停下動作，尋尋常常地對你説，我的屋子，每天都有客人來。

——陽光。

=6=

很久很久以後，忽然會念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往事。到那時，若為這些往事，寫一個結尾，就寫一句：他在一片陽光裏，對我微笑。

很喜歡朋友在博客裏寫過的一段話：時光被曬軟的地方，就是心臟。決定，讓你，只要一想我，便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