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桃的優美散文

現在是下午4時，天空的行雲漫無目的，那些灰色的雲朵，是一些注滿水的行囊，它們不知道應當投放在哪裏。孩子們奔跑着，他們對天上的每一件沉降物都感到十分興奮，那是上帝哺育的寵物。氣象專家提醒我們的那場大暴雨此刻還徘徊在天上，而昨夜的天空，晚霞像一柄不眠的利劍，裸露在雲端。一直到子夜，整個天空紅得讓我不敢入睡。

我把所有的勇氣拿來吃東西，那是一些人人愛吃的桃子。街市上到處都是這可愛的東西，這些提前摘離枝頭的桃子，一個一個被竹扮得像新娘，淡淡的口紅，淡淡的'胭脂，這種偽裝的成熟，咬一口就知道了，桃子的紅色血液，是從它的內核開始的。街市上的商品越來越懂得“扮靚”，其虛假的部分如果已超過本質，那美還顯得重要嗎？譬如桃子，它留在我記憶深處的部分，恰恰是它的純樸。

我母親的墓地旁，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桃林，我經常在裏邊走迷了路。我父親和一位姓宋的鬍子看守着這座桃林。當你身處桃林中，吃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你會被桃林的神祕，桃林的幽靜，桃林的博大所迷惑，那種甜而脆，滿身透紅的“胭脂桃”，是我父親培育出來的一品紅，讓人懷疑吃了它是不是可以補血。我根本就用不着上樹去摘，也用不着拿竿子去捅，因為桃林裏滿地都是桃子，這些桃子都是熟透了才從樹上掉下來的。走在桃林裏不要懷疑別人砸你的頭，那是桃子在往樹下跳呢，因此，最好用青草扎一頂“防空帽”。

褲袋裏裝滿了桃子，這果子特重，如果我的雙手不拎着褲子，我的黑臀就會露在外面。我拾來這些桃子，我是喜歡其中的桃核，我的父親把這堅硬的桃核，雕刻成一枚枚我喜歡的東西，譬如金鎖、水桶之類。我的胸前經常佩帶着這樣的桃核，這對於一個經常處於飢餓中的孩子來説，是一種對幸福的憧憬。

然而，這片挑林並未給村子帶來和平，鄰村的偷桃事件不斷髮生。因為這片桃林，村與村之間常有械鬥。為保衞果實，我父親常持一根竹竿，他的內衣裏綁着一些我的課本，這些書此刻用來防身。當偷襲者來臨時，宋鬍子拼命敲響他的銅鑼，我們村裏的民兵打着火把衝了出來。我只記得鄰村一位偷桃的女子無處躲藏，被一個英俊的小夥子堵到秧田裏，最後他們達成一個協議，要想吃桃子，就嫁到我們村裏來。

為了平息兩村之間的風波，公社下令砍掉了這片桃林。現在這座山已不復存在，石灰窯像一座座炮樓聳立在曠野。那裏的河流也傳來斷流的噩耗。故鄉喲，那胭脂桃的夢幻，僅僅是我忘記不了的那枚桃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