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場兩分鐘的雪抒情散文

我是極愛雪的。每當第一枚黃葉晃悠悠地從枝頭墜落，我便開始掰着指頭，翹首盼望着第一朵雪花的飄落。

記憶中，有不少關於雪的美麗故事，其中以童年的尤為有趣。枕着簌簌的雪花聲甜甜入夢，第二天總會特意起個大早，卻發現總有人起得更早。我往往顧不上扣好棉衣的扣子，便跟着一夥早起的孩子滿村跑，舉着根長長的竹竿，搶着敲落人家屋檐上掛着的晶瑩剔透的冰稜。常常，我們會為一串特別長或特別漂亮的冰稜爭執起來，爭辯着是誰先看見的，該由誰獲得它的所有權。但往往，這樣的爭論不會持久，更不會傷了和氣。因為，我們會不斷髮現更多更好的冰稜，在清晨淡淡的陽光下，在前方向我們閃耀着迷人的光澤。敲落的冰稜，墜入地上潔白的雪被中，還是亮晶晶的！有時，不幸摔成了幾截，我們會在一片惋惜聲中，把它送入嘴裏，眯着眼，在咯嘣咯嘣的咀嚼中，享受它的冰涼與若有若無的甘甜。但通常，它們會完好如初。我們便執着它，或當槍或當劍，展開一場激烈的戰鬥遊戲。笑聲，衝鋒聲，求援聲，久久迴盪在那個瓊裝玉砌的世界，全然不覺手已凍得通紅，僵硬得有點不聽使喚了……

白得耀眼的雪花，給大地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調皮的我們，總忍不住為它的新衣“錦上添花”。我們高唱着歡快的歌謠，用棉鞋踩出一個個腳印，再一一評判誰鞋底的花紋更好看！贏的，拍着手，喜氣洋洋；輸的，嘟着嘴，一臉不服。而後，我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用腳在大地的棉衣上，“鏽”出怒放的梅花，挺拔的大樹，氣派的宮殿，冒煙的火車，淘氣的小狗，可愛的小豬……想象力張開飛翔的翅膀，人人都成了最了不起的畫家！指着各自的作品，有的説長大了要當個世界聞名的花匠；有的幻想以後用高科技把大樹種滿北極；有的.夢想着住在氣派的宮殿裏管理國家大事；更有愛惡作劇的傢伙，在某頭流着口水酣睡的小豬旁題字：XX自畫像！於是，一場雪仗拉開了帷幕……

結冰的池塘上，也是好戲連台！聰明的夥伴會先扔塊大磚頭下去，試試冰的厚度。磚頭在如鏡般平滑的冰面上發出沉悶的呻吟，而後輕巧地滑向遠方。我們也馬上如一塊塊超大的磚頭，爭先恐後地跳入池塘。有的用力過猛，如離弦的箭，一下子滑出好遠，伴隨着恐慌和興奮的尖叫聲；有的沒站穩，啪地摔了個嘴啃冰，牙磕在堅硬的冰上，疼得捧着嘴哇哇直叫；有的模仿天鵝湖，想踮起腳尖優雅地翩翩起舞，不料笨重的棉鞋偏讓她屁股着地的轉起了圈。更有傻氣的扛來了鋤頭，想看看是他家的鋤頭硬還是冰硬，結果手震麻了，鋤頭也脱鞘了，回家捱了好一頓罵！更傻的是一個同伴習慣性地踏着池塘裏的冰，抄近路上學，結果沒留意到天氣漸暖，終於有一天踩進了冰窟窿……

童年的這些關於雪的記憶，充滿了天真和童趣，但不知為何，這些年來時時浮現眼前的，真正讓我難以忘懷的，卻是那場兩分鐘的雪！

初三了，中考的壓力一天天增加。作為全校選出的重點班，我們更是忙得生活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老師們也馬不停蹄地在各種學習資料上篩選題目，印成卷子，鋪天蓋地地發給我們。考試，講解，再考試，再講解，周而復始。我們淹沒在題海里不能自拔，全然顧不上其他。教室裏的空氣沉悶而緊張。

一天，英語老師正用沙啞的聲音講解第N次模擬考試的卷子，眾生都埋頭快速地記錄着要點。我扭扭痠痛的脖子，無意中瞥到窗外似有白花飄舞！揉揉長時間盯着試卷而發脹的眼睛，竟是下雪了！大朵大朵粉白的雪花，輕盈地在空中打着旋兒，飄飄蕩蕩、不緊不慢地滑翔着下墜，彷彿一個温婉朦朧的夢！我看呆了，這才驚覺冬天已經悄然而至！我驚喜地碰碰同桌，她也馬上雙眼一亮，笑意爬上了眉梢！不到半秒鐘，全班同學都伸長了脖子張大嘴巴望向窗外，夾雜着輕輕的抑制不住欣喜的議論。

年輕的女老師停下了，一改往日的嚴厲，出乎意料的用温和的聲音説，好吧，給你們兩分鐘的時間，你們可以坐在原地看雪花，也可以小聲討論，但不能影響隔壁班上課。兩分鐘後，我們繼續上課。話音剛落，同學們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以示感謝！然後，一個個一會兒含笑看向窗外，一會兒眉飛色舞地和身邊的人講着什麼。平時死氣沉沉的教室，瞬間充滿了活力！我想，他們一定也如我一樣，突然間忘掉了中考的壓力，忘掉了桌上堆積如山的試卷和參考資料，也忘掉了此刻是在英語課堂上，而都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回到了童年時下雪、和同伴玩雪的時光，是否也同時記起了許在雪地上的童年的夢想……

兩分鐘後，英語老師繼續講試卷。意猶未盡的同學相視一笑，收回思緒，精神抖擻地重新奮筆疾書。短短的兩分鐘時間，卻讓我們一下子穿越時空，重新過了一回童年般，心裏純淨而快樂！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緊張而忙碌，但教室裏好像多了一份生機和友愛。男同學會真誠地誇女同學的課桌收拾得真整齊，也會在值日時搶着做重活。女同學也會為他們打了一個好球而大聲叫好，並適時遞上一杯水……

是那場兩分鐘的雪，讓我們拾起了遺失在忙碌中的童真；是善解人意的女老師，用那場兩分鐘的雪給我們上了最生動的一課：我們不該因忙碌而麻木了心靈，忽視了身邊的風景和温情！

此文已在《南華大學報》發表，獲湖南省高校校報好副刊二等獎。

05/7/28 1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