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書都 >

文學文本 >散文 >

冬尋柳樹灣散文

冬尋柳樹灣散文

這個世界,萬物俱有靈性,在某一個當下,當物境與心境相合之時,就有了山川同悲,萬物同喜,就有了詩人們的花濺淚、鳥驚心、琴如泣、也就有了這樣一些以物為知己的人們,如淵明以菊為知己,和靖以梅為知己,陸羽以茶為知己等等。

冬尋柳樹灣散文

塵世之中,喧囂其上,混沌之後,靜下心來,惟覺太行之巔的平順,那裏的山山水水是我的知己。那裏的每一座山峯,每一條小河,每一棵樹,每一片飛花,都有我的寄託和流連,最留戀處,當屬柳樹灣。

一條河,匯聚三源之水在上黨境內涓涓流過,而這條河卻有個奇怪的名字叫“濁漳河”,柳樹灣就在這條河的平順段。第一次見到柳樹灣是在去年秋天,潞城至河南小河口的河潞線公路尚未完工,我們為拍攝公路施工照片而來。

這條公路,左邊是山,右邊也是山,整條路穿行於峽谷,濁漳河與之相偎相伴。路漫漫,修路是一件頂難的事情,特別是在這樣的峽谷河灘,高低起伏,錯落無致。有的地段,路就在山腰,龐大的挖掘機好像玩具一般懸在半山腰上,還有的路段,只能用爆破的手段,石頭滾落山崖,有的能運走,有的巨石就是人所無能為力的。在一個地段,一塊巨大的石頭矗立於河邊,在後來,石頭上被鐫刻了三個大字“柳樹灣”。

這就是我見到的柳樹灣,儘管是秋天,河岸清灣的柳林依然遊絲萬丈,綠雲冉冉。我為之詫異,為之欽羨不已。在我的記憶中,一直以為柳樹只適宜江南之地,江南絲竹,弦和着柳韻與竹情,卻不曾料太行之顛的平順,有這樣一處綿延數十里的柳林。人生總是漂泊,羈旅他鄉的人們,是身也漂泊、心也漂泊,楊柳識別愁,千條萬條絲,柳的弱絲清管,總牽遊子千絲萬縷的離鄉別情。拍攝工作結束了,柳樹灣的温婉柳風一直令我魂牽夢縈。

再一次去往柳樹灣是在一場雪後。雪後,青山一夜白頭,大地進入了初冬,終於有閒暇去往柳樹灣,沒有了春夢,沒有了秋醉,生命的初冬依然可以聽雪,在映雪的寂寥中聽無邊落木。

所謂美景,只是與心境相合之處,在相合的那一個契點,美會令人感動的想哭。

雪後,沒有風,濃霧一直在這座山城的上空徘徊,太陽也徘徊在濃霧的頂端。白雪、陽光、迷霧、清泠泠的樹幹,當所有這些在恰當的時間、空間融合到一起的時候,自然就饋贈給這個人間無與倫比的妙曼。雪的冷落幽姿,酴醾成霧凇,那是淹沒心魂的白,是一個我想要的空間。柳樹、榆樹、槐樹,包括灌木都如白玉粧成,整個空間,沒有了華貴、貧賤之分,沒有了高低之分,沒有了色彩之分,沒有了喜與悲之分,甚至,沒有了天地之分,只有白茫茫一片,連匍匐在地的小草,也絨絨的、怯怯的和這玉宇融合。玉樹瓊枝,一片冰心,時間停頓了,空間靜止了,人的心魂凝固於這個瞬間。冰肌玉骨的柳條靜懸於半空,天地間,冬的風骨風姿澹然。

這冬的風骨風姿令人感動得想哭,此時此刻的柳樹灣如果也是這樣的情景,那麼綿延的幾十公里會是何等美景?流光一瞬,來不及了,人世間的所謂美好,只因為總是在剎那之間,在極致之後歸於平凡,歸於平淡,也正因此才令人生出那麼多的盼望和嚮往。陽光穿過迷霧,冰凌的花開始消融,一朵朵,一簇簇,在漸逝的迷霧裏墜落。

到達柳樹灣,山還是這山,水還是這水,柳還是這柳,只是山地、林地、水邊多了雪的`留白。柳林沒有了春的蒼翠,夏的葱蘢,秋的流蕩,瘦了的柳絲,多了清冷的落寞,寂寥的感傷。落寞與感傷,同樣是一款美景,只是美得悽清而已。悽清的美更容易滲透骨子裏,更具永恆的魅力,如夕陽西下,如江楓漁火,如獨釣寒江,那些山,那些水,煙雨蒼涼,幽渺莫名,或許更符合詩人們以愁為美、以悲為美的詩心。那一位雨巷惆悵徘徊如丁香般的女子,不就在如此落寞與感傷里美到了極致。

今天的柳樹灣仿如那位女子,淡淡的薄霧如淡淡的惆悵,在河面徘徊,在柳林彷徨。柳林在褪盡綠衫之後,是煙燻墨染的底調,瘦影交錯,與薄霧一起,調和出濃烈的悽婉迷離。太陽少了些許的熱力,浴身在盈盈的水面,與倒影的柳姿輝映,構成了一幅幽古的水墨丹青。

今天的濁漳河也安然如那位嫻靜的女子,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一座吊橋橫跨河的兩岸,小橋流水,古木疏煙。岸那邊,因為少有人跡的緣故,積雪依然,一聲寒鴉的啼鳴,聲音很遠也很近,空谷更顯幽靜。百米開外,就是青山。青山,綠水,煙柳,雪蹤,鳥鳴,委身其間,我不知道這是有我之境,還是無我之境,只願與萬物共結同心。

有我之境,無我之境,只是一境而已,有我,無我,於這萬古江山,幾乎沒有一點關係。一日,當塵緣謝盡,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凋零的時光裏,我只是水邊折柳的女子,只在紙圍的藤蘿裏,織我的心境。

有我,無我,已然不再重要,生命卻是生生不息。幽幽的水面,一隻鴛鴦,又一隻鴛鴦在水中嬉戲,給這鏡泊的水面,這悽婉的冬林調入了勃勃生機。不再婆娑的柳林,最顯眼的是一個又一個懸於樹頂的鳥巢,一隻又一隻,數也數不清,這一片柳林,這一方水域是鳥的國度,對於這些鳥兒,我們才是匆匆的過客。遠處的水面,兩隻黑黑的鳥兒徜徉在水裏交頸相親,咕咕叫喚在靜謐的空間傳得猶為真切,是野鴨?鴨子的聲音好像不是如此。我的腳步驚動了這一對情侶,一隻撲扇着寬大的翅膀離水而去,另一隻緊隨其上。看真切了,是一對雙棲雙飛的黑天鵝,它們貼着柳梢振翅而飛,瞬間無有了蹤影。

我知道了,前方的水段就是傳説中的天鵝湖,在今天,在我,已經不再是傳説,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天鵝,還是一對黑天鵝。

高山出平湖,濁漳河在前方一個華麗的轉彎,彎出了這一片美麗的天鵝湖。湖邊柳林陣陣,蒹葭蒼蒼,湖邊的澤地成了鳥兒覓食的天堂。喜鵲、烏鴉、翠鳥、野鴨,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噪爭宿林,飛鴻影下。又有幾隻黑天鵝在沼澤邊棲息,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看到過黑天鵝,我興奮得手舞足蹈,這卻嚇着了它們,驚鴻掠林而去。

再往前就是開闊的湖面,湖的中央,黑天鵝在碧波盪漾。不想再驚動它們,這萬頃風煙四面山,是它們的雲水居,它們的蘇杭。

柳林一直綿延,在深山峽谷或密或疏,如河水一般流長。後來,我才知道,柳樹灣原來的名字並不叫做柳樹灣,或許,在那個時候和柳樹一點關係也沒有,其淵源要從農業學大寨説起。學大寨時期,河兩岸修了農田,靠河邊築了順水壩。為保護堤壩,在壩外插上了柳樹秧子。四十年過去了,當年插柳的人們也許沒有想到,如今的整個河道綠柳拖煙,成了一條旖旎的綠色長廊。

在這條長廊的末端,就是聞名於世的紅旗渠,濁漳河的水流經河南、河北,匯入海河,流向大海。紛紛世事隨緣去,悠悠光陰似水流,青山依舊,白了人頭。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wenshudu.com/wenxuewenti/sanwen/44gvjx.html
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