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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場上的童年散文

麥場上的童年散文

與年齡有關吧,越來越喜歡秋天這個季節了。每每和孩子們一起寫關於秋天的作文,一定要細細描寫秋天裏的快樂,更要表達對秋天的喜愛之情啊,可不知道那些沒心沒肺的小傢伙們是不是在為了應付功課而牽強附會?反正我自己,是從童年開始就發自內心地愛着秋天,從來沒有動搖過。

麥場上的童年散文

秋天裏最熱鬧的當然要數生產隊的麥場(cháng)了。那時候我們村一共分四個生產隊,每個隊都有一個壓得平展而又硬實的場院,我們都叫它麥場。麥場其實是一個統稱,並不單單是因為夏初在這裏打麥子,其實秋天的用處更大,因為秋天才是收穫的季節。無論秋夏,這裏都是成熟的莊稼最後的家。各種莊稼的果實都要在這裏經過一道道工序,脱下盛裝,洗淨鉛華,顆粒歸倉。大人們白天把在地裏割下的麥子、掰下的玉米、拔出的花生、挖到的地瓜統統運到各隊的場院裏,晚上也不能閒着。各家輪換着吃過晚飯後就匆匆來到麥場上,脱麥子粒、剝玉米皮、摘花生果、打地瓜幹,有的是活兒。他們雙手協調有序,嘴上談笑風生,真真是配合默契,有條不紊。喜愛熱鬧的小孩子們這下可高興了,絕不會放過這樣難得的聚集玩耍的機會,麥場上那寬闊的空地便成了我們的大舞台,成了我們且歌且舞、且蹦且跳的天堂。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這個落葉紛飛、秋水長天的季節,麥場四周的樹底下散落着厚厚的樹葉。趁着天還沒黑、大人們還在家裏吃飯,我們先聚到一起進行熱身活動——撿樹葉。形狀好看、顏色鮮豔的葉子小心翼翼地壓好,拿回家夾進書裏當書籤,其餘各種各樣的葉子用一根長線穿在一起,一串串掛在院子裏留着給媽媽烙千層餅的時候當柴火用。用大鍋烙千層餅是個技術活,除了燙麪、擀麪、做餅、摔餅要有分寸,鍋底的柴火尤其重要。柴火太旺太硬,餅容易糊不起瓤,麥稈、枯草、幹樹葉燒起來的火才夠柔軟,能把餅烙得層層疊疊噴香誘人。可惜現在都不用大鍋烙餅了,各種各樣的電餅鐺應有盡有,我學到的大鐵鍋烙餅這項技術活也派不上用場了,但是每到秋天,看見山上蔓延的枯草、路邊落寞的樹葉,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呀,拾回家燒火烙千層餅才好!

夜的帷幕降下來,星星錯落有致地佈滿夜空,眨着淘氣的眼睛俯瞰地面,興致勃勃地做我們的觀眾。汽燈亮起來了,大人們三五成羣地來到場院分頭坐下,談笑間身邊已堆滿做好的農活,那熱烈而又緊張的場面正好做我們的背景陪襯。小夥伴們放下各自穿好的樹葉閃亮登場了。偌大的舞台給了我們無限的靈感,讓我們盡情地大顯身手。丟手絹,捉迷藏,過家家,跳房子,踢毽子,丟沙包……我們在無邊無際的天地間,創造了無窮無盡的遊戲,揮灑着無拘無束的歡樂。凡在遊戲中輸了的小朋友,都要為大家表演節目。於是,有人唱起走調的歌,有人跳起自編的舞,有人背起土得掉渣的兒歌,有的學起怪模怪樣的動物走路……

至今記得那時會背的幾首有趣的兒歌:“哧——嘎——,拉大鋸,拉倒姥姥的大槐樹。姥姥沒有飯吃,抓個鴨子掏個蛋吃;姥姥沒有草燒,抓了鴨子拔根毛燒!”表達了生在農村的自豪——不愁沒飯吃,不怕沒草燒。還有“背背草,割割草,一割割到個破棉襖。穿着吧,蝨子咬,丟了吧,可惜了,這怎麼辦哪?去賣了吧!”這是在辛苦勞作中的幽默,透着樸素的樂觀主義精神。後來我曾把這些書本上沒有的兒歌用方言教給我的女兒,女兒樂得前俯後仰,她完全當成了笑話聽呢。現在想來,我們當時表演的那些蹩腳的節目,何嘗不是窮鄉僻壤的農村孩子在文學和藝術方面的萌芽?

飛蛾扇動翅膀撲向汽燈了,我們趴在汽燈跟前揮舞着小手,急急地告訴它們會撞倒在汽燈上。可是飛蛾卻甘願做烈焰的俘虜,一次又一次飛旋着美麗的流蘇,飛向火光,任我們捶胸頓足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也停不下執著的腳步。小壁虎悄無聲息地爬到房檐下了,我們又來到房檐下與小壁虎對話,佩服它掉了尾巴還會再長出來,不相信它的尿裏還會有毒……許多大自然的奧祕爸爸媽媽都沒法解答,太多太多的問題藏進我們的小腦瓜,我們的心在那一刻飛向遠方。

“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邊星。”是誰如此神奇?當然是螢火蟲。“本將秋草並,今與夕風輕。騰空類星隕,拂樹若生花。屏疑神火照,簾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輕。”又是誰如此曼妙?還是螢火蟲。遠離麥場的中心,汽燈的亮弱下來,夜色濃起來,螢火蟲飛起來了。我們也不能脱俗,也會去捉螢火蟲啊!但絕不是“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那樣的清冷孤寂。我們伸出小手就能抓到一隻,鬆鬆地捂在手心裏當成寶貝,讓它的光芒照亮兩隻小手,好似一頂小帳篷裏住着一個小人兒,好温暖!可是到底還是怕把小精靈捂壞了,只能讓它在帳篷裏小憩片刻,就趕緊鬆手放開,然後跟在螢火蟲的身後使勁地拍巴掌,嘴裏虔誠地齊聲喊着:“螢火蟲!螢火蟲!下——來——吧,我——愛——你!螢火蟲!螢火蟲!下——來——吧,我——愛——你!”可是螢火蟲卻在我們的掌聲裏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只留下我們痴痴的一羣,看着它離我們而去,消失在我們一往情深的.眼睛裏。現代詩《螢火蟲》的作者吳奔星一定也有過類似的童年經歷吧,否則怎會寫出這樣的詩:

螢火蟲,活燈籠

越是墨黑,越要衝鋒

不做天上的慧星

要做人間的長明燈

穿透漆黑的長夜

照着少兒奔前程。

跑累了玩夠了,小夥伴們就着麥場上的玉米葉、花生秧躺下來,也不顧上面涼浸浸的露水會弄濕身上的衣服,瞪着眼看天上的星星和飛機的尾燈。那麼多的星星像一幅3D的畫面,或稀朗或稠密,或明亮或閃爍,我們其實既看不清楚也搞不明白。但也絕不似“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那樣的無聊幽怨,大家經常爭先恐後地述説自己的新發現或新疑點,有時候甚至會嘰嘰喳喳地爭得面紅耳赤,要各家大人出面來拉才肯罷休。但是不管頭天晚上怎樣不歡而散,第二天就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一樣又聚在一起樂開了花。

秋天的麥場上,流淌着我們童年的歡樂,放飛了我們童年的希望,也照亮了少兒未來的前程。我們像無憂無慮的小鳥,在這片廣闊的天空自由自在地飛翔。又一個秋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我們都背上媽媽縫製的小書包上了小學。而改革開放的春風也一夜吹到農村,生產隊解散了,土地承包給個人,麥場上的汽燈再也沒有高高掛起,那些人間的長明燈——螢火蟲也不知飛向何方。沒有了熱鬧融洽的集體活動,當然也不會再有小夥伴們相聚一堂的歡聲笑語,我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寂寞。可是,可是麥場上度過的時光卻早已深深地嵌進了記憶裏,定格成童年生活中最絢麗、最難忘的一道風景線。

標籤: 場上 散文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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