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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麥地散文

消失的麥地散文

前幾天,我回老家去山上看了回麥地。盤旋的山路沒了往日的寧靜,有的盡是滿載沙土的大卡車高了調子的鳴笛聲和咔嚓的剎車聲。一路塵霧團團,山不是綠的,草不是綠的似乎凡是綠的都染上了土黃。麥地裏矗立着電線杆,工人們正在緊張地修建太陽能發電廠。我心中隱隱作痛,不停地念叨:麥地就要消失了。

消失的麥地散文

我強忍淚水,環顧四周,心中一遍遍清檢自家的麥地。地邊上綠草瑩瑩,花紅柳綠,蛐蛐叫個不停,蜜蜂蝴蝶飛來飛去。它們失去金黃麥浪的翻滾聲,割小麥的沙沙聲,小孩的嬉笑聲,農家人的歡笑聲。顯得有些呆滯、木訥,失去往日的活力。

我靜靜地回憶着每一片麥地中故事。父親種麥的打罵聲,母親鋤麥的嘮叨聲,爺爺割麥的叫喊聲,似乎變成一生的財富。我慢慢地梳理頭緒,編織成一幅幅美麗的圖畫,定格在我的腦海深處,一遍遍巡迴放映,足夠我一生去銘記,去品味。

抬頭再看看麥地,電線杆是那樣刺眼,令人懷恨在心。耳邊又想起父親的吆喝聲、打罵聲和馬蹄聲,是那樣悦耳動聽。父親、騾子和麥地構成一幅美麗的`耕耘圖,充滿詩情畫意,回味無窮。

這是我的第一幅畫:父親犁地,種小麥。他牽着騾子,抽着旱煙袋,肩上揹着犁,手中拿着皮鞭,行走在羊腸小道上。不停地喊着騾子,聲音有些沙啞,嚓嚓聲由遠及近,來到麥地。他抿了一口水,開始犁地。在陡坡地裏,他無數次犁邊地,與騾子鬥智鬥勇。微風給他送來涼意,騾子漸漸理解父親的苦衷,乖乖地犁地。黑土地散發着一屢屢清香,潮濕而鬆軟,踩上去軟綿綿的。腳底下涼爽而輕快,渾身鏗鏘有力。

我仔細端詳着父親犁過的大片土地。稜角分明,線條整齊,黑白相間。蝸牛在逃命;小草在吶喊;麥茬在哭泣;騾子在歎息;父親在守望。驕陽烤曬,父親口乾舌燥,汗流浹背,雙腿在打顫。汗水流進他的嘴脣,品味苦澀的味道。他期待雨水澆灌乾涸的土地,為它們增加養料,來年小麥更加旺盛。

隔一段時間,父親開始種小麥。經過幾次的修整,麥地土質鬆軟,土壤豐富。父親對整塊兒地先規劃,撒化肥和種子時分幾塊,腳步均勻,手指適中。一遍遍查看,開始犁地。順着地形左右走動,黑沉沉的土地像一條條蛇在蠕動。父親按着犁,上氣不接下氣的,揮灑着辛勤的汗水,精耕細作地經營着麥地。時而打罵騾子,時而自言自語,聲音響徹空曠的原野。很快,地犁完了。取下犁,又要磨平,我牽着騾子,父親踩着磨,一遍遍來回走動,身後像少女剛梳過的頭髮,油光可鑑,麥粒全埋在土壤裏,等待它發芽,長出麥苗。

父親的咳嗽聲和哀歎聲,在我心中時時迴盪,震撼着我的心靈。改變命運的誓言隨之升温,立志成才的信念油然而生。“吃盡苦中苦,爭做人上人”深深地紮在我的心裏,犁地父親的畫面永存在大腦深處,隨之發酵,愚釀愚濃。它是雨中傘,火中水,陰天的太陽,給我力量,奮勇前行。

黑黝黝的麥地,增添我無限的遐想。犁地的父親正是他生活的寫照,他用淚水和汗水交織着苦樂相融的生活;用意志和毅力譜寫生命的讚歌;用堅持和等待成就平凡而有意義的人生。麥地中的父親,給我樹立榜樣,積累財富,品味人生。

腦海中又浮現出第二幅畫:母親鋤小麥。陽春三月,麥苗破土而出。太陽烤曬,雨水滋潤,微風吹拂,它們偷偷長大。在紅花綠草的陪伴下,隨風舞動。為了讓麥苗茁壯成長,需要除草、捉蟲。母親揹着噴霧器一遍遍行走在麥田中,左手拿着噴頭,右手上下搖動。一股股農藥如噴泉,魅力四射。雜草耷拉着腦袋,在太陽的暴曬下,枯萎。麥苗伸伸胳膊,蹬蹬腿。在廣闊的原野上,與太陽抗爭,與晚風賽跑,與雨水相依為命。母親重複着動作,彎腰、蹲下去、除草,堆成小小的草垛,再抱出去,仍在地邊,擺放均勻。風吹日曬,乾草發出沙沙的聲音,母親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麥苗把握時節,快活成長,個兒一天比一天高,長出葉子,結滿穀穗。母親不時地守望,抽掉雜物,撫摸細小低矮的麥苗,期待快快長大。特別是大風颳過,母親把睡倒的麥苗一個個扶起來,紮上繩子,靠在強壯的麥苗上,讓它們和睦團結,一起成長。母親嘮叨着風颳的不是時候,風太殘忍、無情。

令我心痛的是第三幅畫:爺爺割小麥。爺爺無數次守望麥苗。他拖着沉重的腳步,不停地奔波在田間地頭,捋一捋麥苗,搓一搓麥粒,割一割雜草,修一修地邊。太陽為他作伴,照耀着他黑黝黝的皮膚,一層一層地做美容,直到露出潔白、紅血絲,像蛇蜕皮,經歷無數次苦戰。

俗話説:“七月忙,繡女請下牀。”“虎口奪糧”,這正是爺爺的真實寫照。他每天起早貪黑,觀察天氣變化,制定搶收計劃。每晚給全家人磨好鐮,裝好水和饃;給騾子整理好鞍子,餵飽,增加養料。第二天,天不亮,爺爺趕着騾子去割小麥。山路陡峭,爺爺氣喘吁吁,抓着騾子的尾巴,快速前行,一刻也不休息。霧氣和露水淋濕着他,腳底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渾身好像水中淘過。爺爺一隻手緊握鐮巴,另一隻手不停地攬小麥。身後躺着一攤一攤小麥,他比收割機還要快。

等我上地時,爺爺已經割完大半個地。他站着端起罐子,快速喝完湯,拿着饃饃邊割邊吃。我讓他休息吃早餐,他説:“早上天氣涼,多割些,太陽出來,就割不動了。”他吩咐我捆麥籠,我細心地呵護着麥粒,一籠籠麥站起來,立在麥地中,爺爺誇我真能幹。他看着割完的麥地,欣慰地笑了。

爺爺抬頭望望風吹的麥浪,他信心十足,割麥的速度更快。他戴着草帽,腰間插着白手絹,在麥地中笑眯眯地揮舞着鐮刀,細心地呵護着小孫女,用麥籠給她遮風擋雨,用衣服給她驅寒問暖。內心的堅強化作勤勞的汗水,心中的期待是他前行的動力。“手中有糧,心中不慌”,麥浪給他注入安心湯,給他精神動力。

風吹麥浪,牽動着我的情思。回味着一幅幅温馨的畫面,爺爺的身影在我的腦海中時時浮現,思念爺爺的心更加疼痛。自責、懊悔、悲傷打成結,越擰越緊,形成一股強大的阻力,承受着心靈的煎熬。

我站在山上,沐浴着和煦的陽光,享受着晚風的吹拂,回憶着麥田的故事,淚眼朦朧。不停地念叨着:麥地就要消失了,再也看不到父親和騾子,母親和麥苗,爺爺和麥粒了。

標籤: 麥地 散文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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