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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讀懂孃的心散文

我能讀懂孃的心散文

我就能讀懂孃的心

劉麗娟

我能讀懂孃的心散文

從打小記事起,我就能讀懂孃的心。

娘命苦,孃的童年更苦。娘出生在南召縣皇后村,家境貧寒的娘,五歲跟着外婆逃荒要飯時,被人販子偷走賣到了我們七裏坪鄉高皇村一户深山人家當童養媳。洗衣、做飯、砍柴、放牛、餵豬,挨打受罵,沒進過一天校門,一個字也不認識。娘説她童年的眼淚能流成河。直到解放那年,由公社幹部做主,才嫁給了忠厚、老實的父親。也許是小時候缺乏營養,娘不僅瘦弱,且到了二十九歲還不能生育。父親説娘喝的藥水足有幾大缸。娘曾抱養了三個女孩,可兩個夭折,一個養到四歲又被親孃要了回去。直到父親三十七歲,娘三十一歲時才生育了姐姐。能生育的娘不僅想要閨女,更想養個兒子。於是,我們先後出生的六個姐妹,被娘像提莊稼苗一樣,留三個溺死三個。

娘給我起名“改娃”,我懂娘是在盼兒子,娘給妹起名“清娃”,我懂娘更想要個男孩。七二年,娘終於生下了弟弟,生性好強的娘總算在村裏抬起頭來。然而,可愛的弟弟在一歲多時,卻突然得了驚風,村醫雖救了弟弟的命,可因吃了牛黃而成了傻子。娘哭幹了眼淚,傷透了心。於是,我們姐妹三人便是孃的生命支柱。

從我入學起,我更加明白孃的心。

一、二年級,我在隊裏的複式班上學。村裏共有三十多户人家,兩班共有八、九個學生。教我們的王改芝老師是民辦教師,高小畢業,是同村的。丈夫是軍人,王老師一人帶着小孩,一人包兩個班。一年級學生上課時二年級學生做作業或自習,二年級學生上課時一年級學生做作業或自習。我是班長,學習很好,作業本常被拿到村小去展覽。在隊裏唸書時,一吃過飯娘常常讓我早到學校,幫王老師看孩子、掃地、提水。娘説學習好的學生老師喜歡,學習好還勤快、聽話、懂事的孩子老師更喜歡。

記得念二年級秋季的一天,我又去離校一百來米的井裏提水。誰知腳一滑掉進了一人多深的井裏,棉衣濕透,刺骨的井水激得我牙齒打顫、渾身打顫、滿臉烏紫。當我被人救上來時,娘也驚慌地趕到了。見到王老師,娘邊抱我回家邊一個勁地給王老師道歉,還説是我做事太毛糙給老師添麻煩。

娘平時自己捨不得吃,卻總是給王老師送東西,還常常去找王老師。那時,我們院子裏有棵桃樹,桃子一熟,娘就挑些個大、色正的'送給王老師。我們總是眼巴巴無奈地看着娘c着籃子走出家門;來了親戚,包餃子、榨油饃,娘總是給王老師送去些;端陽節的早上,娘總是第一個給王老師送去雞蛋、粽子、熟蒜瓣。看着那些甜甜的糯米粽子被送走,三歲的小妹妹死死拉住孃的衣角娃娃大哭。

“娘,你為什麼總是要送王老師東西?”娘笑笑,“老師教你識字呀”。

孃的心我懂。她是要老師多費心管教我,是想讓王老師上課多提問我。

三年級,我和姐姐一樣到三裏多的村中心小學上學。教我們的老師除了個別是分來的正式教師外,大多還是民辦教師。楊老師、張老師、樊老師、王老師……三年裏,娘農活再忙,依舊抽空到學校去詢問我們的學校習情況,仍然給老師們送東西。一年的新米剛剛碾出,新豆、新鮮苞谷、花生可以吃了,娘總是首先給老師們送去。逢年過節,還要送雞、送雞蛋。娘對每個老師都很敬重,幾乎到了五體投地的地步。只要老師家訪,厚道的娘會像接待貴賓似的,總是先燒上一大碗荷包蛋,再放上細白的糖。做飯時,娘會烙些香噴噴的油旋饃,擀上細長的白麪條……娘怕我們眼饞、難堪,總會設法支走我們。有時看到娘在老師面前點頭哈腰,卑微猥瑣的樣子,成績優秀的我總覺得娘是那麼低俗甚至覺得娘有些窩囊。

儘管我常常抱怨娘,可娘依舊到校,依舊給老師送東西。這既是她對老師的尊敬,更是希望老師把我們編排在前邊坐,最好是第二、三排,既不仰頭、吃老師的唾沫星,又聽得清、看得清;而且要老師排我們和男生坐。娘怕跟女生坐,在課堂上講小話,影響學習。娘很滿意,也很知足,因為小學五年,我們都是被老師編排跟男生同桌,而且總是前三排,總是在老師關注的重點範圍內。

“你媽真會溜老師。”由於娘經常到校、經常給老師送東西,雖然我是班長,但同學們總是取笑我。娘越到學校我就越覺得抬不起頭,越怕見老師。

“娘,我學習這麼好,你為啥還要低三下四去求老師?你再去學校,我不上了。”好幾次,我拿着一百分的卷子摔在孃的面前,

“娃啊!娘就一個心願,娘想讓你們將來有出息。”娘兩眼紅茫茫的。

八零年秋季,縣裏的劇團在我們隊裏演出。在我家吃排飯的團長看我長得水靈、嗓音好,悄悄對我説讓我進劇團學唱戲。我一聽,下午放學就揹着娘偷偷把書拿了回來。結果,第二天上午,校長和班主任就來請我返校,説我不上學真的虧了。那回是娘第一次動怒打了我……

只要是“老師”,娘就想讓我們跟人家學本領。暑假,為了讓村裏的王大叔教我學打算盤,娘白天總是和父親替王大叔幹些農活,讓我們給王大叔的牛割草。晚上,把王大叔請到家裏,做上一碗雞蛋撈麪條後,就讓他教我們學習打算盤。背口訣,練指法……於是,我們都熟練地學會了打算盤。

八一年,我考到了離家二十來里路的鄉初中。路程遠了,但孃的習慣沒變。依舊去找老師,依舊送東西。依舊懇求老師把我編排在前三排,還求老師給我安排和女生坐,説是女孩大了,和男生搭座怕有“後患”。

初中三年,我學習優秀。期中、期末獎模大會上,我總是作為三好學生代表發言。娘每次知道後總是一臉由衷的幸福和驕傲。

當時,我們姊妹三人都在上學,家裏缺少勞力,老缺糧户,糧食常常是不夠吃的。可娘給老師送新豆、新鮮苞谷、花生、雞蛋時,卻是那樣大方、慷慨,儼如富足人家。初三的班主任劉老師,對我的學習、生活極為關心。冬天,我的雙手凍爛了,他總是讓愛人給我燒些熱水、放些鹽,讓我浸泡、擦洗、抹藥。娘常説人要學會感恩,一有順“車”,娘總是拉些面、米、菜送給劉老師。

八四年,我在姐姐考上學的第三年,也考上了師範。那年全班考上師範的8名同學中只有我是女生。接到通知書,娘竟高興得流了淚,一個勁地喃喃着,這下好了,俺二閨女也能當老師了,也能吃上卡片糧了……

到一百多裏的縣城上師範,儘管有在縣城工作的四爹和四媽照顧,但娘仍不放心。假期裏娘就忙着備着備那,開學前,娘就東挪西借,早早湊齊了學費,開學時,硬是要親自送我。娘一到四媽家,就把兩個魚皮布袋解開往外掏東西,兩户小磨香油,幾個自織的棉牀單、紅棗、花生、核桃,還讓四媽送些給沒見過面的班主任。

三年間,娘依舊來學校,因為來往要掏路費,只是來的次數少了。娘每年都要經線織布,純色的,花格的,每次來,都要帶着送給老師們,還求班主任讓我當班幹部,叮囑老師看緊我不能在校談戀愛,要安心學習……

我明白孃的心。娘就是要讓我脱離農村,跳出農門。吃了一輩子苦的娘不願我們再像她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在幾畝沙土地裏窮掙扎。她要盡最大努力讓我們吃國家碗,端“鐵飯碗”。在我們上初中時,鄉鄰們總對娘説,女孩家早晚都是人家的人,識得幾個字就中了,何況你那閨女一個個長得像花似的。可娘不這樣認為,在她的心裏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讓閨女脱離農村,走進城裏。於是娘從我們入學就開始低三下四、點頭哈腰去討好一個個任課老師。

我常想沒有讀過書的娘不懂得“外因只有通過內因才能起作用”的道理。有學習那麼優秀的女兒,娘完全沒有必要去討好老師,完全可以“揚眉吐氣”;我常想假如我們根本不是學習的料,學習成績差,常被叫家長,那麼娘在老師面前又會怎樣?

八七年畢業,我回到了母校---七裏坪鄉初中教英語。那年孃的病已很嚴重了。但娘還是搭車拄拐到校見校長和我的同事們。娘對他們説我才教書,讓大夥多關照我、幫助我……

歲月荏苒,流水無情。四季的風,漂白了孃的青絲;生活的刀,刻滿了孃的臉。娘用幾千個在地裏耕種的日子,幾千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把我們姐弟們拉扯大。辛苦的娘終於把我們推出了山溝,推進了城市。可娘並不知道,生活在繁華的城市並不是那樣輕鬆。如今,在城裏已生活20多年的我,像娘在老師面前一樣,在城市人面前依舊有些氣虛、自卑。娘並不知道,我每次回到老家,見到鄉鄰們才會真正地感到踏實、自信、快樂

如今,我和姐姐一月拿着近兩千元的工資,孩子們在上大學,在讀研,過着充實、舒心的日子。操勞一生的娘可該享受晚年。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苦命的娘在八七年秋,在我和姐姐先後走上工資崗位之時就撒手而去。孃的恩情我無法報答,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報答,心中那份強烈的負罪感,叫我常常愧疚、不安、酸楚。

我懂得孃的心。只有德才兼備,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孝敬父親,才是對孃的最好報答!

標籤: 我能 散文 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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