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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第九十九道彎散文

黃河第九十九道彎散文

 一

都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彎,我卻知道,這第九十九道彎就在我的家鄉東營——黃河入海口,而且這道彎還是一個直角彎。

一路闖關奪隘、奔騰咆哮了5464公里的黃河,在注入渤海時上演了一出滄海桑田的大劇。渾濁的黃河水攜帶着的大量泥沙在遇到比重不同的海水時,黃河水裏的泥沙便如疲憊了一般、自由了一般,紛紛沉澱了下來。於是,每年約三萬畝左右的新淤地就在這種海河交匯的波瀾壯闊裏誕生了。只可惜這新生的土地鹽鹼化程度嚴重,除一些極度耐鹼的植物外,不生長任何莊稼。1961年2月26日,辛勤的石油人在相繼嘗試了華一、華二直至華七井的石油勘探失敗後,又在現在的東營市東營區東營村東南上開始了華八井的勘探。4月16日,當井深打到1755.88米時,石油人期盼已久的金子一樣的黑色工業油流終於湧現了出來,且日產油8.1噸。華八井的鑽探和試油的成功,打破了西方列強對中國經濟的封鎖,更為中國甩掉“貧油國”的帽子奠定了基礎,同時也標誌着勝利油田被正式發現。1962年9月23日,東營地區營2井獲日產555噸的高產流油,這在當時是全國日產量最高的一口油井,也是勝利油田早期被叫做九二三工廠的來歷。1965年1月31日,在東營勝利村鑽探的坨11井喜獲日產1134噸高產油流,全國第一口千噸油井誕生,勝利油田因此而正式得名。

巨大的喜悦,雖然能調動起人們的積極性,亢奮起人們的神經系統,卻改變不了漫無邊際的海水所遵循的潮起潮落的自然規律。每當渤海灣內洶湧的大潮來臨時,海水便如開了鍋一般地倒灌到新淤地上來,沖毀、淹沒正在施工的抽油機和其它設備。為了不影響原油生產任務,石油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將黃河入海前自然形成的這道彎填堵、截取成了直角彎。

每當夕陽西沉或月朗星稀的夜晚,立於這第九十九道彎上,遙望着西方天際那連成一片的燦爛的晚霞或空濛澄澈、月華如水的夜色,颯颯的風聲似乎還在向人們訴説着一個個石油人戰天鬥地、奪油上產的動人故事

 二

都曉得黃河口曠野茫茫,芳草悽悽,我卻知道這15.3萬公頃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更是鳥兒的樂園和天堂,是東北亞內陸和環西太平洋鳥類遷徙的重要中轉站、越冬棲息地和繁衍地。

若不是愛好鳥類攝影的朋友告訴我,我真不知道在黃河口濕地裏時常見到的這種漂亮的大鳥竟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東方白鸛。

初識“鸛”這個字是在上初中學唐代詩人王之渙的詩《登鸛雀樓》裏,當時只記得背熟弄懂古詩的含義,至於詩中的鸛雀樓,老師只告訴我們該樓位於山西某地的黃河邊上,因時常有鸛雀棲息其上而得名。至於詩中的鸛雀是不是我今天看到的東方白鸛,我就不清楚了,但一座樓竟然以一個鳥的名字來命名,也足見這種鳥非同尋常。

黃河口濕地的東方白鸛,是一種大型的水禽,體態優美,全身白毛黑羽,腿長嘴尖,性寧靜而機警。每年的三月份,當温暖的春風席捲整個黃河口時,東方白鸛便從遙遠的南方遷徙到這裏,開始了又一個繁殖週期的輪迴。東方白鸛的遷徙很有意思,通常是雄鳥先遷徙而來,忙着修復加固、清潔整理去年的舊巢,然後便開始站立不安地遙望着南方,痴痴地等待了雌鳥的歸來。幾天後,當一羣羣的雌鳥歸來時,雄鳥便不停地在巢內鳴叫,直至雌鳥優雅地降落在煥然一新的鳥巢上。然後,夫婦二人便親暱地碰一碰頭,相互拍一下翅膀、啄一下嘴,再將細長的脖子纏繞在一起,繼而開始高亢嘹亮的引吭高歌或風度翩翩地載歌載舞。而那些沒有等到雌鳥歸來的雄鳥,往往神情黯淡,叫聲淒涼,終日鬱鬱寡歡,甚至因此而死亡。

熟悉東方白鸛的黃河口人都知道這是一種非常忠貞的鳥兒,實行的是一夫一妻制,絕少有婚外戀或第三者插足的事情發生。因此,黃河口人便對它們多了一份敬重。然東方白鸛似乎並不領情,依舊是終日裏斜視着一雙眼睛,或於淺水中傲慢地邁着悠閒的步幅,或從容地翱翔於黃河口上空。黃河口濕地內沒有高大的樹木,東方白鸛便將鳥巢營造於高高的電線杆上。鳥巢大而圓,形狀像極了一柄倒立的張開的傘。外層用粗壯的樹枝搭建,裏邊則襯以柔軟的茅草,以利於安卧或孵化蛋卵。每當夕陽西下,外出覓食的白鸛夫婦便結伴或相繼回到温暖的窩中。此時,一隻安卧於窩內翹首以待,另一隻則盤旋於窩頂,伸着細長的雙腿,展着修長的雙翅準備着陸。如此精彩的瞬間,正是攝影愛好者夢寐以求的時刻。他們趕緊悄悄地按下快門,一張美麗的倩影便瞬間定格了下來。每年的5至6月份,當幼鳥破殼而出後,白鸛夫婦便更加精心地照料。如此温馨的情景,看一眼,就會讓人生出一種温暖的感覺。

我總認為丹頂鶴是一種神鳥,要不咋有松鶴延年這一説法。我也總認為像丹頂鶴、天鵝這樣的鳥兒更是凡人難得一見的珍禽,它們生活的地方也必定像仙境一樣迷人、漂亮。然一踏進黃河口自然保護區,便有高亢、宏亮的叫聲不時傳入耳膜。循聲望去,一對對體態輕盈、丰神俊朗的大鳥正在枯黃的草地上跳着優雅的舞蹈。但見它們一會兒並立引吭,長長的脖子與潔白的身體彎曲成一個大大的對號,一會兒又追逐嬉戲,作展翅欲飛或徐步慢行狀。那皎潔的身影和頭頂上鮮豔的紅色,似乎在刻意地提醒着我,這就是丹頂鶴了。

我揉揉眼睛,仔細地進行觀察,然越觀察越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丹頂鶴不是生活在松林間嗎?早些年過年的年畫上經常有松鶴延年的圖畫,現在一些畫家們也總是把丹頂鶴與四季常青的松柏聯繫在一起。神仙一樣的鳥兒咋會在這裏出現?

一個自然保護區的朋友見我如此,便笑了起來,説丹頂鶴的確是一種長壽的鳥兒,一隻生長在自然環境下的丹頂鶴通常能活到八、九十年。如此高壽,一般人都望塵莫及。其實,松柏和丹頂鶴沒有一點關係,丹頂鶴根本不生活在松林間。畫家之所以把丹頂鶴和松柏聯繫起來,主要是松柏也是一種長壽樹,二者在一起相得益彰,為的是一種美好的寓意——延年益壽。人們都以為白鶴亮翅的白鶴就是丹頂鶴,其實,這是兩種不同的鳥兒,白鶴渾身雪白,頭頂上也沒有紅頂子,野生的白鶴比野生的丹頂鶴更為稀少和珍貴。眼下,正是丹頂鶴遷徙的季節,每天都有數量不等的丹頂鶴羣飛臨這裏。若不是怕自然保護區內人工飼養的丹頂鶴、東方白鸛同野生的混雜在一起,飼養站每天都會將籠內飼養的鳥兒放飛出來,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否則便可一睹那百鳥展翅、遮天蔽日的壯觀景象了。在這裏,僅屬於國家一、二級重點保護的鳥類有30多種,那些普通的鳥兒更是多得數不勝數。

從一踏進自然保護區,一個問題便始終困擾着我。我鬧不明白,那一塊塊早就成熟了的水稻農人為啥不去收割?當我把這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向朋友提及時,他説每年的10月份以後,這一片遼闊的原野便成了各類候鳥的國際機場,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鳥兒在這裏降落或起飛。那些長途遷徙而來的諸如丹頂鶴、蓑衣鶴、白天鵝、白鶴等各種珍惜的鳥兒,急需充足的食物來填飽飢腸轆轆的肚子。這裏雖然有大片的水域,水域內也有不計其數的魚蝦等水生動物,但總不如這成熟的水稻更能補充體力、恢復精神。因此,政府部門每年便專門撥款貼補給當地的農人,讓他們在能夠種植水稻的地方儘可能地多種一些鳥兒們愛吃的水稻。這樣,每當冬季水域結冰時,鳥兒們就不會忍飢挨餓了。

我被朋友的話驚得一愣一愣的,我真想不到,我所生活的黃河口竟是這樣的富有傳奇色彩和濃濃的人情味,怪不得越來越多的鳥兒選擇了這裏作為他們理想的越冬棲息地!

 三

都曉得黃河口蘆葦叢生、野草遍地,但我卻知道,在黃河口的灘塗裏卻生長着一片片茂盛的檉柳林和一大片獨一無二的黃河柳。

檉柳是學名,我們當地人叫它荊條。荊條,紫色的樹身,綠色的針葉,紫色的花朵,一棵就能獨木成景,無數棵連在一起,便有了一種磅礴的`陣勢。檉柳一年三次開花,又名“三春柳”,是一種抗鹽鹼、耐旱澇、抵貧瘠、防風沙的優良樹種。它那攀枝連理、蓬勃向上的性情和旺盛的生命力,成為了黃河口又一奇觀。深秋裏的檉柳林,叢叢簇簇,蒼蒼茫茫,火一般燃燒在荒原上,為黃河口的凝重、蒼勁平添了一份悲壯的濃豔。

而黃河柳就更具有傳奇色彩了。遠觀,黃河柳和當地的柳樹並無二致,但仔細一看,黃河柳的特點就顯現了出來。這些柳樹雖蓬勃茂盛,但卻一律沒有高大粗壯的樹幹,樹身自一米多高處就分出若干粗細均勻的枝幹,一蓬傘樣地伸向天空。春風秋雨裏,黃河柳默默無聞地積蓄着生命的能量,在遼闊的黃河口上撐起一方方翠綠的天空,結成一道道綠色的屏障,牢牢地把黃河口往日的時光、滄桑的歷史都濃縮在了自己生命的年輪裏。

這是一種怎樣的柳樹,抑或是一個怎樣的樹種,竟能在本地柳樹都不能存活的環境地發芽生根、開枝散葉?

直到有一年,當一幫青海籍的遊客慕名來到黃河口旅遊,當他們看到這一大片柳樹時,竟像見到自己久違的親人一樣激動得大喊大叫起來:啊,家鄉的柳樹!家鄉的柳樹咋會在這裏安家落户啊?

哦,原來如此。人們在揭開心裏謎底的同時,也禁不住為青海柳頑強的生命力所歎服。我不知道,一朵青海柳絮是在一個怎樣的情況下飄落到滾滾東去的黃河裏,又是在波濤中經過了怎樣的艱難曲折,才流落到黃河入海口這片新生的土地上;我更不知道,這歷經劫難的種子又是經歷了一個怎樣的過程,才適應了黃河口的自然環境,從此開始了一個他鄉是故鄉的生命歷程。

那幫青海的遊人在驚奇的同時,也欣慰地發現憨厚淳樸的黃河口人竟把這些柳樹像照料自己的親人一樣照顧着。不但把柳樹生長的土地嚴格地圈劃保護起來,而且也決不允許人類對其有任何的砍伐、傷害。

漫步黃河口,我不由得對檉柳和黃河柳行一熱熱的注目禮,心底便也隨即潮湧起一股深深的敬仰之情。我知道,那是對生命的禮讚!

“我的家在東營/年輕的土地承載着古老的夢/清晨看見旭日噴薄出大海/黃昏遙望夕陽西沉長河中/我的愛在東營/那是荒原上崛起的石油城……”

啊,天下的黃河九十九道彎。第九十九道彎裏,有着説不盡的精彩道不完的傳奇,更有着黃河口人海一樣的心胸、河一樣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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