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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觀後感

《鄉愁》觀後感

前蘇聯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是一位夢幻般的導演,他以七部長片、一部短片,如此少的作品,卻與伯格曼、費里尼並稱電影界的“聖三位一體”,地位崇高可想而知。他是所有藝術電影愛好者和電影專業學生的噩夢——他的影片大都十分晦澀,看的時候極其痛苦。但他的影片又是這些人必讀的東西,畢竟少了他,電影藝術就不完整,我和很多朋友親切地稱呼他為“老塔”。

《鄉愁》觀後感

老塔的畢業作品就拿下了紐約學生影展首獎,處女作《伊萬的童年》一舉奪下1962年的金獅獎。此後多次獲得戛納影展的評審團大獎,1983年《鄉愁》拿下戛納最佳導演獎。若不是蘇聯電影體制的問題,老塔可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

就我的觀點來看,老塔是真正屬於源頭意義上的導演。他開創了“詩電影”的電影方法,並在探索電影語言的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甚至到今天也不能完全理解的、複雜的電影語言,它超越時代太多了。所謂天才創造藝術的範式,老塔創造的範式,竟然到現在都無法被模仿。而評論家們則在努力的試圖闡述老塔夢幻影像中的涵義,到今天也不甚成功——所以老塔真的是一個噩夢,在他的影像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會無地自容:那種表達太偉大,而我們太渺小。甚至連與老塔齊名的電影大師英格瑪·伯格曼曾説:“初看塔可夫斯基的影片彷彿是個奇蹟,驀然我發覺自己置身於一間房間的門口,過去從未有人把這房間的鑰匙交給我。這房間我一直都渴望能進去一窺堂奧,而他卻能夠在其中行動自如,遊刃有餘。我感到鼓舞和激勵:竟然有人將我長久以來不知道如何表達的種種都展現出來。我認為塔可夫斯基是最偉大的,他創造了嶄新的電影語言,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夢境。”以幽暗晦澀著稱的伯格曼尚且如此,老塔影像的精妙可想而知。

在分析《鄉愁》之前,我有必要先説明一些我的美學觀點。我的審美原則更多的來自哲學思考。我認為藝術是生命的表達(特別是老塔的電影藝術),而這些只能夠去體驗,去感受,而不能被經驗、被認識。藝術不能被邏輯的分析,所以審美活動不能混同經驗性的認識活動,它們應當是獨立於理性之外,堅決不能受到理性干擾的一種活動。我們大可以分析藝術作品的技術手段,但要體會藝術家的生命表達,必須去感受他在物理材料背後傳達的感受。而我們的體驗只能是完全私人的東西,只能描述,而無法準確傳達——就像伯格曼曾苦惱於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而老塔永遠都是例外,或許他也不能完全傳達他的感受,但他傳達的已經遠比其他人準確。

説到《鄉愁》,這是我看的第一部老塔的影片。從2003年10月開始到現在已經反覆閲讀了二十多次,而每次都會有全新的感受。我雖不能完全洞悉這部影片的內涵,但我確信我已能較為準確的感受到了一些東西。在初次看到這部影片當時就感到,世界上怎麼能有如此的影像——我覺得除了神聖再難有一個詞配得上這部影片。

《鄉愁》講述的是一個蘇聯詩人在意大利尋訪一位舊俄時代農奴音樂家的歷史,並終於在鄉愁的侵襲下客死他鄉的故事。當時老塔被迫流亡國外,影片主角正是他自身的寫照。我大致從以下幾個方面描述我理解的審美特徵。

一、宗教感。

老塔的影片常涉及的主題是救贖。這部影片傳達的是一種末世的情緒,對人類破壞世界和諧的憤怒與失望,並號召人們一起來改變這一切。老塔設置了一個“瘋子”的形象:多梅尼克。而在他看來,甚至這個人是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他只是被看作異類,並以自焚來感召世人——這正是耶穌的隱喻。

我無法描述多梅尼克在廣場的銅像上自焚那一場帶給我的震撼,他澆上汽油,等待着音樂響起,可音響出了故障。終於在他生命逝去那一刻:貝多芬的《歡樂頌》直衝雲霄。我看着多梅尼克在火中掙扎了許久,終於不動了,那樣的幾分鐘裏,靜默的只有火的聲音,像幾個世紀那樣長。爾後,響起《歡樂頌》,那一刻,無比神聖莊嚴,我則淚流滿面。

我知道,從技術上可以詳細分析老塔的設計,如何場面調度,音樂何時響起能收到最好的.效果,但我寧願相信音樂就是這個時候響起的(儘管它應該在這個時候響起)。我被深深地感動,受到多梅尼克的精神感召,受到那種獻身精神的宗教感染。

影片的主人公戈爾恰科夫在目睹了多梅尼克的死亡之後也受到感召,親身去實踐多梅尼克的那個預言:“你要手持蠟燭走過水麪,如果蠟燭不滅,人類就還有救。”於是便有了影片中最令我難忘的鏡頭:一個近十分鐘的長鏡頭,戈爾恰科夫手持蠟燭走過乾涸的温泉,兩次,蠟燭都滅了,第三次,他終於走到了另一邊,而這事他也堅持不住,倒下了。這是他內心反覆掙扎之後,無邊的鄉愁上湧吞噬了他的心靈。他為了完成這件事情頗費了周折,但還是完成了——同時也獲得了救贖。

此外,影片也有多處與教堂有關的場景,莊嚴的教堂正是這部影片宗教感的表達。老塔自己的説法是:“多梅尼克竭力實現他自己的迴應,選擇他自己的殉道方式,而不屈服於蔚為風氣的、尖酸的個人物質特權的徵逐,試圖以他自己的努力,以他自我犧牲的榜樣,去阻斷那條讓人類瘋狂地衝向自我毀滅的路程。最重要的莫過於良知,它監視並且阻止人類以生命攫取所欲,然後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我倒寧可相信,這是老塔的理想。

二、痛苦感。

老塔從未拍過一部能“令人喜悦”的影片,他的所有影片都是充滿了深刻的思考,為了解釋人生的掙扎和痛苦。老塔曾説:“我的每一部影片都透過某種形式,主張人類並非孑然孤立地被遺棄在空蕩的天地裏,而是藉着不計其數的線索和過去與未來緊密相連;每一個人過着自己的生活,同時也打造了他和全世界、乃至於整個人類歷史之間的鐐銬……而我們寄希望每一個別的生命和每一人類的活動都得具有實質的意義,則個人對整個人類生命進程所負的責任,自是無限重大。”而説到這部《鄉愁》,他説:“我説過我很訝異拍片時我的情緒突然如此準確的轉化在銀幕上:時時刻刻都溢滿一種深沉的、漸次疲乏的生離死別,一種遠離了家鄉和親朋的感受。這樣堅定不移、隱隱約約地意識到自己對過去的依賴。彷彿越來越難以忍受的病痛,我稱之為‘鄉愁’……”

《鄉愁》描述了詩人戈爾恰科夫在意大利的歷程,被他尋訪的農奴音樂家別列佐夫斯基正式無法排遣濃厚的俄國鄉愁而最終在內心掙扎中回鄉,並不久逝世;而戈爾恰科夫也在尋訪過程中一再地被鄉愁擊中,終於客死他鄉;而老塔的命運也是如此——1986年12月26日病逝於巴黎,自離開蘇聯後終生未能回國。戈爾恰科夫無比平靜的面容下隱藏的是怎樣的一顆心,痛苦的激烈的衝突,遠離祖國的無力感和不堪重負。老塔説:“我得聲明當我初次看了這部電影的所有毛片時,對其中所呈現的無法疏解的陰鬱景象頗感驚異。這些落痕在毛片上的氣氛和心靈狀態性質相同,如出一轍。這並不是我一開始就試圖達成的;至於呈現在我面前這些現象之所以有其徵兆且與眾不同,無關乎我個人明確的理論性意圖,而在於拍攝時攝影機即率先遵循了我的心靈狀態:遠離了家人和我原本習慣的生活方式,並且在相當不熟悉的情況下工作,甚至得使用外國語言,在在都使我消磨殆盡……”這種痛苦是生命最終的痛苦,老塔在用自己的生命書寫這部影片。

我可以用存在主義的一套方法來分析這種痛苦感是如何的與生俱來,但我還是寧願講述這種痛苦感給我帶來的震動。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每個人都是離鄉者,無論是遠離母親的子宮還是遠離理想的生活,就像在鄉愁中無力的掙扎。顯然,這是一種對生命的最初體驗。但這樣講一定是在自説自話,老塔的解釋是他想拍一部“出於愛國目的”的“關於在國外的俄羅斯人”的影片。而且由於他的處境,我們似乎能清楚地抓住主題。但我總覺得這樣太簡單了,老塔不會僅僅出於這種目的來拍一部影片,他一向充滿的極為深刻的哲學思考,並不是影評家們分析出來的。我的理解是老塔在傳達背井離鄉的俄羅斯人的掙扎和他自己的痛苦,表述了一種人類靈魂中永恆的無歸屬感的痛苦和掙扎。

所以電影是複雜的:傳達信息可以確定,引起的情緒和審美體驗則完全無法預期。尤其是老塔這種兼具複雜和深刻的導演。我不清楚老塔是否有這個層面的考慮,但可以確信的是,老塔準確地傳達了這種複雜的痛苦感受。而這種感受又引向更高層次的生命的迴歸。

三、原初性。

老塔把鄉愁的意象在影像上歸結為俄羅斯風格的原野和房屋,在主人公的夢中多次出現。在影片的最後,一片意大利教堂中幻化出了一片俄羅斯的原野,一條河靜靜的流過,一座房屋靜靜的矗立,這就是夢中的俄羅斯,他童年的記憶。

我把這點歸結為原初性的意思就是借這個詞來表達老塔影像的一個特性,他的電影語言經常被解讀出種種帶有複雜隱喻的象徵意義,但他始終不承認這一點。我理解老塔的感受,他的表達方式就是這樣的,他只會把第一個進入他腦海的形象篩選出來,他就是這樣的,那是他的記憶,他的潛意識。比如那所房子,那條河,再比如老塔一直鍾愛的水面反射的日光。老塔的影像沒有邏輯,作為觀察者,在閲讀老塔作品的時候不應該帶有任何假定,任何預期,否則會無法理解。老塔的影像語言,尤其是《鄉愁》和《鏡子》這樣完全的作者電影,只屬於他的表達方式。無論場景鏡頭調度還是聲音構成。比如其中有一場,在戈爾恰科夫去造訪多梅尼科住處的時候,總有一種電鋸的聲音若有若無,影評家會有多種闡述,而我確信老塔會輕描淡寫地説,我説的那個地方就應該有那麼一種聲音。

除了表達方式的原初性,還有一點,就是老塔的幾乎所有影片,包括《鄉愁》的主人公都是他自己的寫照,這種經驗上的原初性更能帶來影像上的私人性和原初性,既然是自己,必然得心應手,而且能夠在幾乎沒有障礙的狀態下來抒寫電影。

總之我還是難於描述鄉愁給我帶來的審美體驗,很精確的説,那種在“共通感”層面的經驗是類似伯格曼的描述:“一如倒映,一如夢境”,説的玄是“靈魂的共鳴”喚起了我在“痛苦感”那部分描述的一種我內心深處的痛苦或者鄉愁,而在多次的閲讀過程中,我逐漸體驗到對《鄉愁》的合適閲讀方式:扔掉種種既有經驗,用自己的生命去體驗老塔的生命表達,否則完全無法理解老塔的影像。

其實下了很大決心,積蓄了很多勇氣才來寫這個題目,感覺自己寫得不很成功,根本無法表達對老塔的景仰。盡我所能寫到這個地步,很是汗顏,有愧於他的聖潔和完美,想到温克爾曼的一句話,也許形容老塔很合適:我覺得老塔的影像充滿着宗教情懷的聖潔莊嚴,充滿着“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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