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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倆首《如夢令》原文翻譯

李清照倆首《如夢令》原文翻譯

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

李清照倆首《如夢令》原文翻譯

·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譯文

昨夜雨點稀疏,晚風急猛,我雖然睡了一夜,仍有餘醉未消。試問卷簾的侍女:海棠花怎麼樣?她説海棠花依然如舊。知道嗎?知道嗎?應是綠葉繁茂,紅花凋零。

【賞析】

李清照雖然不是一位高產的作家,其詞流傳至今的只不過四五十首,但卻“無一首不工”,“為詞家一大宗矣”。這首《如夢令》,便是“天下稱之”的不朽名篇。小詞借宿酒醒後詢問花事的描寫,曲折委婉地表達了詞人的惜花傷春之情,語言清新,詞意雋永,令人玩味不已。

起首兩句,如何理解頗有爭議。蓋推以事理邏輯:既然是“濃睡不消殘酒”,又何以知道“昨夜雨疏風驟”,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其實對這兩句詞,是不能用生活中的簡單事理去體會理解的,因為詞人的本意實不在此,而是通過這兩句詞表達無限的惜花之情。大凡惜花的詩詞都言及風雨。白居易《惜牡丹二首》詩:“明朝風起花應盡,夜惜衰紅把火看。”馮延巳《長相思》詞:“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周邦彥《少年遊》詞:“一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捲簾看。”花在風雨中零落,這層意思是容易理解的。但是説“濃睡不消殘酒”也是寫惜花之情,恐怕就不太容易理解了。不過只要多讀些前人寫的惜花詩詞,也就不難體會了。杜甫《三絕句》詩:“不如醉裏風吹盡,可忍醒時雨打稀。”韋莊《又玄集》卷下錄鮑徵君(文姬)《惜花吟》詩:“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欲落。不如盡此花下飲,莫待春風總吹卻。”這些詩句正可用來作為“濃睡不消殘酒”的註腳。易安在其詠紅梅的《玉樓春》詞中所云:“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亦可視為對“濃睡”一句的自注。這句詞的辭面上雖然只寫了昨夜飲酒過量,翌日晨起宿酲尚未盡消,但在這個辭面的背後還潛藏着另一層意思,那就是昨夜酒醉是因為惜花。這位女詞人不忍看到明朝海棠花謝,所以昨夜在海棠花下才飲了過量的酒,直到今朝尚有餘醉。《漱玉詞》中曾多處寫到飲酒,可見易安居士是善飲的。善飲尚且酒醉而致濃睡,一夜濃睡之後酒力還未全消,這就不是一般的過量了。我們只要思索一下詞人為什麼要寫“濃睡不消殘酒”這句詞,得到的回答只能是“惜花”。就這句詞的立意而言,與上引杜甫和鮑文姬的詩句都是同一機杼,並無二致。但易安的高處正在於不落窠臼,獨闢蹊徑。一旦領悟了潛藏在“濃睡不消殘酒”背後的這層“惜花”之意,那麼對以下數句的理解也就“水到渠成”了。

接下去三、四兩句所寫,是惜花心理的必然反映。儘管飲酒致醉一夜濃睡,但清曉酒醒後所關心的第一件事仍是園中海棠。詞人情知海棠不堪一夜驟風疏雨的揉損,窗外定是殘紅狼藉,落花滿眼,卻又不忍親見,於是試着向正在捲簾的侍女問個究竟。一個“試”字,將詞人關心花事卻又害怕聽到花落的消息、不忍親見落花卻又想知道究竟的矛盾心理,表達得貼切入微,曲折有致。相比之下,周邦彥《少年遊》:“一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捲簾看。”便顯得粗俗不堪,味同嚼蠟了。“試問”的結果如何呢?——“卻道海棠依舊。”侍女的回答卻讓詞人感到非常意外。本來以為經過一夜風雨,海棠花一定凋謝得不成樣子了,可是侍女捲起窗簾,看了看外面之後,卻漫不經心地答道:海棠花還是那樣。一個“卻”字,既表明侍女對女主人委曲的心事毫無覺察,對窗外發生的變化無動於衷,也表明詞人聽到答話後感到疑惑不解。是啊,“雨疏風驟”之後,“海棠”怎會“依舊”呢?這就非常自然地帶出了結尾兩句。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既是對侍女的反詰,也象是自言自語:這個粗心的丫頭,你知道不知道,園中的海棠應該是綠葉繁茂、紅花稀少才是!“應是”,表明詞人對窗外景象的推測與判斷,口吻極當。因為她畢竟尚未親眼目睹,所以説話時要留有餘地。同時,這一詞語中也暗含着“必然是”和“不得不是”之意。海棠雖好,風雨無情,它是不可能長開不謝的。一語之中,含有不盡的無可奈何的惜花情在,可謂語淺意深。而這一層惜花的殷殷情意,自然是“捲簾人”所不能體察也無須更多理會的,她畢竟不能象她的女主人那樣感情細膩,那樣對自然和人生有着更深的感悟。這也許是她所以作出上面的回答的原因。末了的“綠肥紅瘦”一語,更是全詞的精絕之筆,歷來為世人所稱道。“綠”代替葉,“紅”代替花,是兩種顏色的對比;“肥”形容雨後的葉子因水份充足而茂盛肥大,“瘦”形容雨後的花朵因不堪雨打而凋謝稀少,是兩種狀態的對比。本來平平常常的四個字,經詞人的搭配組合,竟顯得如此色彩鮮明、形象生動,這實在是語言運用上的一個創造。由這四個字生髮聯想,那“紅瘦”不正表明春天的'漸漸消逝,而“綠肥”象徵着綠葉成蔭的盛夏的即將來臨嗎?這種極富概括性的語言,又實在令人歎為觀止。胡仔《苕溪漁隱叢話》稱:“此語甚新。”《草堂詩餘別錄》評:“結句尤為委曲精工,含蓄無窮意焉。”看來皆非虛譽。

這首小詞,只有短短六句三十三言,卻寫得曲折委婉,極有層次。詞人因惜花而痛飲,因情知花謝卻又抱一絲僥倖心理而“試問”,因不相信“捲簾人”的回答而再次反問,如此層層轉折,步步深入,將惜花之情表達得搖曳多姿。《蓼園詞選》雲:“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於詞者。”可謂的評。

如夢令①常記溪亭日暮②

李清照

常記③溪亭④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⑤深處。

爭渡,爭渡⑥,驚起一灘鷗鷺⑦。

作品註釋

①如夢令:詞牌名。

②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選自《漱玉詞》。

③常記:長久記憶。

④溪亭:一説此係濟南七十二名泉之一,位於大明湖畔;二説泛指溪邊亭閣;三説確指一處叫做“溪亭”的地名(因蘇轍在濟南時寫有《題徐正權秀才城西溪亭》詩);四説系詞人原籍章丘明水附近的一處遊憩之所,其方位當在歷史名山華不注之陽。

⑤藕花:荷花

⑥爭渡:奮力划船渡過。

⑦鷗鷺:泛指水鳥。[2]

作品譯文

依舊記得經常出遊溪亭,一玩就到傍晚,但是喝醉而忘記回去的路。乘舟返回時,迷路進入藕花池的深處。怎樣才能劃出去,拼命地划着找路,卻驚起了一灘的鷗鷺。

作品

賞析

李清照的《如夢令》只有兩首,一首是描寫春天的“昨夜雨疏風驟”,另一首就是課文編選的描寫夏日生活的“常記溪亭日暮”,兩首都是易安的“少女之詞”,傳遞着相似的少年情懷,前一首恰好可以作為教材的補充閲讀、填詞翻唱,用它來體會少年的爛漫與放縱,以及詞如何嚴格按照詞牌來填。

都説“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韓愈),婉轉悱惻的李易安卻把少年的歡樂譜寫得那麼有聲有色;都問“夏天為什麼缺少詩意”(孫紹振), 竊竊的李易安那一場“常記”的溪亭盛宴卻比夏天本身還要意藴悠長。

魅力何在?

除了清詞“對瞬間的表現技巧”,最重要的就在於李清照突破了蘇軾“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傳統定論,不但讓“畫”變成了“回憶中的畫”,而且這回憶竟然超出了“畫”的視覺形態,形成了一個動態的意象場,帶動讀者的心一起來分享、透視那一場少年心靈的“動畫”。

幾乎所有的鑑賞者都關注到“常記”的起法是一種追述,“自然、和諧,面對知己娓娓地敍述(《唐宋詞鑑賞辭典》)”;“我經常想起來那一天的傍晚,我經常想起在那一天的傍晚所發生的一切,可見那個傍晚在李清照的記憶當中是多麼地深刻,多麼地愉快,多麼地讓她不能忘懷”(《百家講壇》,康震),可他們卻鮮有關注這種追述的好處。“常記”的妙處何在?“記”,就是回憶。人們常説,失去過才會懂得珍惜。事實上,我們回憶中的景總比眼前的景更有情有趣,因為回憶的閥門裏流淌出來的景,它包含着比現實的景更重要的內心的情緒、情思、情感。那麼“常記”呢?自然是“常常回憶”。為什麼偶爾想一想還不夠,還要常常地回憶? 她的內心寶貝着、珍藏着、珍貴着怎樣的追思?一切因為那一場“沉醉不知歸路”!

——這個“醉”字大有文章。寫這首詞的時候,李清照也只不過就是今天初三或者高一、高二的年齡,這是一個男孩子都要禁酒的年齡,更何況當時對女子的無窮約束呢!雖然清詞中不乏縱酒之音:濃睡不消殘酒、酒意詩情誰與共、酒闌更喜團茶苦、東籬把酒黃昏後、謝他酒朋詩侶、酒美梅酸、三杯兩盞淡酒……可這裏的“醉”基本上都是成過家之後作為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的自主行為,偶爾一次“濃睡不消殘酒”,還是悄悄地、偷偷地、人不知鬼不覺地呼呼大睡,因為成年之後和閨閣生活總是有區別——即使開明的李格非,想來也不會允許李清照小小年紀就成為一個縱情花酒、離經叛道的“問題少女”吧!她連盪鞦韆見到客人都要“和羞走”(《點絳脣·蹴罷鞦韆》),更何況呼朋引伴、前呼後擁地在“溪亭”飲到“日暮”呢——“醉”的機會一定太難得,難得到李清照常常想起,念念不忘,時時沉浸其中;難得的就像今天的學生某一天集體逃課郊遊一樣放縱,就像六年級的孩子一心要抓住童年的尾巴一樣想往。

接下來所有的文字,都是對“醉”的意象的一氣呵成、層層鋪排。

首先是“沉醉”。

“不知歸路”是“沉醉”的直接後果。是迷戀溪亭偷偷飲酒的樂趣不願意回家;還是把酒當成了營養快線,以至於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抑或,景不醉人人自醉,未嘗喝酒就已經被溪亭的景色迷住,深深地陶醉其中,流連其間,根本就想不起家來了?字面上,“沉”有沉醉 沉浸、沉迷的意思,“沉醉”,説明當時的意識不是很清醒,醉眼朦朧之中,搖搖擺擺之間,痴迷也罷,酒喝多了也好,總之是醉了,深深地醉了,醺醺然“不知歸路”,不願回家。這是第一層意思。這層意思已經突破了畫的靜態佈局,轉到了比較強烈的心靈感應上來。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是對“不知歸路”之“醉態”的具體描寫。這是移步換景,是電影蒙太奇,鏡頭切換之間,一下子闖入了“荷葉羅裙一色裁”的鋪天蓋地中來。“藕花深處”是什麼樣子呢?詞人根本就來不及細細描述,因為是“誤入”——這也突破了“畫”的表述極限,詞人在這裏貼近的不是靜態的景,而是視覺變換的“流動的景”,這種“流動的景”,指揮着“流動的情”:不是“我”的心靈在指揮我的手和腳,而是“我”的腳和手在指揮着“我”的心靈,這個“身不由己”,是“沉醉”的第二層表現:自我的心靈在大自然面前放縱着的審美體驗。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簡直就是一幅極端“沉醉”的池塘交響樂。小舟不知怎麼一下子就劃到了荷塘深處,舉目四望,到處是挨挨擠擠的荷花,原本放縱着的女孩子們慌了神,趕緊向岸邊劃去,可是越劃越亂,越亂越劃,已經分不清哪裏是荷,哪裏是岸了,於是就更加拼命地劃,嘻嘻哈哈地劃,東倒西歪地劃。幾乎就在同時,一個同樣的瞬間,綠的葉、紅的花、白的鷗鷺,彩的羅裙、還有夕陽的餘輝,以及富有夢幻色彩的湖面全都晃動了起來,間雜着划槳聲、嘻笑聲,水聲,鷗鷺的撲騰聲、鳴叫聲,也許還有甜美的歌聲,還有相互灑水的驚叫聲,以及發現岸邊的歡呼聲,混雜着荷花清香的少女的放肆的青春一下子在“藕花深處”迸發出來,視覺、聽覺、嗅覺,各種感官動起來,交織起來,自然就帶動遊者和觀者的心也動起來,美好的感覺、歡樂的心情,把有聲的“動畫”變成了內心世界的“情畫”,這種情感從字裏行間滲透到文字之外,構成了一個無限快樂、無限優美的意象場,使整個池塘都和這羣嘻嘻哈哈的少女一樣熱鬧了起來。這個意象場,用女孩子們的熱鬧同化着荷塘的熱鬧,形成了一個情感的高潮。

“對於古典式抒情來説,直接的抒情是比較少見的,情常常與感聯繫在一起,情感一詞可能由此而生。”“情的本性就是動的,故有‘感動’之説,感覺或者感觸只有‘動’了起來,才能表現感情”(孫紹振)這恐怕就是古典詩詞理論中“情動於中而形於言”的“動情”藝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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