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雜文隨筆

我是在漆黑的方形礁石上遇到的它。

老人們説那礁石是鬼斧神工般的規整，是邪神為祭品設好的祭台，沒人樂意接近，而它所處的位置，也並不是想去就可以輕易到達的地方。

三天前我到達了這片海域，當地人説這裏危險而神祕，但任意一個鋌而走險的人都不會吝嗇生命，我毫不猶豫地駛向藏有巨大珍珠的海區，加入了與死亡的賭局。

如此惡劣的天氣，即使在陸上也有性命之憂。

我雖是要拼命，卻不是要送命。低咒一聲，正考慮返航，卻聽見呼嘯的風中夾雜着歌聲。

是海妖。我握緊了刀子。

人説它是海上的死神，以歌聲為鐮收割活人的性命。雖然冠着死神的名號，卻有着極高的活體懸賞金額，我並不明白那些收藏家是怎樣的瘋子，我只知道我大概不能活命了。

一聲不詳的悶響從船體裏傳出，我這才想起這狂風驟雨足以讓它崩潰解體，畢竟這只是一艘臨時租借的老船——以最便宜的租金。

這就是缺錢的壞處，退一萬步，有錢人也不至於來這裏賭命，我乾脆地閉上了眼睛。

被淹死砸死甚至被海妖殺死，怎樣都好，希望下輩子可以做個有錢人。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半晌後忽然回過了神，我猛地坐起來，卻撞上對面的人。

這裏哪裏有人！我寒毛直豎。

海妖！

我捂着頭倒抽一口涼氣，説不出是疼的還是嚇的`，那傳説中的食人惡鬼卻更加誇張，竟然捂着下巴直接哭了出來。

叮叮噹噹的聲音把我驚醒——珍珠！

這麼值錢的東西……

我邊撿珍珠邊打量這傳説裏的邪物，不，現在它就是我的天使了。

滿滿一口袋的珍珠，它們的成色和大小雖然比不上海底下那些大傢伙，卻足以讓我幾輩子衣食無憂。

開玩笑。

我想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空有財寶卻無處揮霍。那木船估計早已石沉大海，若不是這海妖將我拖上礁石，我可能也是一樣的下場。

我轉頭看它，卻發現這生得像獨被上天寵愛的造物缺了左臂。缺口整齊得令人發悚，我認出那是高温燒灼後直接焦死的斷面。

它終於緩過來，嬌小的下巴上還有一道紅痕，也不流淚了，卻露出一個比珍珠還攝人神魂的笑。

“你吃人嗎。”

也許是場面太過尷尬，我開了口，卻立刻發現這是個極其愚蠢的問題。

我的聲帶乾澀，像是兩張相互摩擦的砂紙，衣褲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竭力提示我曾在海里翻滾的事實。

海妖歪着頭，似乎對我的聲音產生了莫大好奇，無論如何，它肯定是不能理解我的話的，因為下一刻它就摸出了一條海魚，獻寶似地遞給我，那尖利的指甲倒是很符合惡鬼的傳説，可它似乎並不想劃破我的喉嚨。

我對上那對略帶討好的眸子，碧藍色的幻影在其中盪漾，讓我想起曾在苦寒之地見過的極光。

我幾乎可以想象是什麼促使這一友善的生物“成為”食人惡鬼了。

在那對純澈的眸中我心虛後退，口袋中的珍珠隨動作沙拉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