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談話雜文

最近花銷有點兒大，單單廉價的，一塊錢一根的冰棍（在我們撫順老家，這樣的冰棍只需五毛錢就能買到一根，且還不是批發價，倘批發價的話，要更便宜些），有時一天都要吃上六七根，只為來個透心涼，爽快爽快，再加上每日固定的同樣廉價的煙草之花銷，經濟似有崩塌之勢。如何延阻這種兇猛的勢頭？怕是唯有封鎖經濟來源，給自己一個如佛似道般的清寡之心。包吃包住的工作，維繫温飽的吃喝是無需花錢的，除此之外，僅許香煙提神，耗費些錢兩，再不該有其它任何用度，方才管用。兜裏沒錢，胸中無膽，漸漸的，心中也便無慾念，恪守之啦。

上述之言，無一字一句對夏的着惱。若無酷熱之夏，我也斷不會花錢買大把冰棍吃。只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怨恨蒼天之人，既生此命，便要認命。況且，自己完全可以像個修道士似的堅持住，怎奈自己缺乏極強的忍耐力、意志力，也就怨不得夏了。

我時常聽人家講“該戒煙了”、“該解酒了”、“該減肥了”等言論，好像煙、酒和減肥是刻不容緩，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其中有人曉得我極少喝酒，除非罕遇的稱心的局子，平常則滴酒不沾，絲毫沒有酒癮。他便向我取經，問我是怎麼把酒戒掉的？

我笑説：“本來就沒有酒癮，所以戒起來才會這麼容易。相比較酒，煙就不行啦，有癮，癮還特別大，便很難戒，除非醫院給我開出一張具有權威性的‘要不戒煙，要不死刑’的診斷書，我興許有可能把煙戒掉。也只是有可能，保不齊呀，我會選擇抽死拉倒呢。”

“照你這麼説，我戒酒就跟你戒煙一樣困難嘍？”

我又笑説：“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困難，我教你一個方法，你一定能把酒戒掉。”

“什麼方法？”

“把你能掌握的所有錢全都給我。”

“為什麼？我有病啊，你咋想的。”他卻急眼了。

我則心平氣和地解釋説：“你看你，你咋能這麼説話呢，簡直是錯怪我的好意，我這可是在幫你呀。我的意思你難道還聽不明白嗎？你把你的錢全都給了我，你身上是不是一分錢也沒有了？身上沒錢，自然而然就買不起酒喝了呀。再加上你又沒有膽量去搶劫，這麼一來，時間一長，酒癮漸漸的也就沒了，酒癮沒了，就再也不會想酒了。好好想想，我的方法是不是特別好啊。”

“好？好個屁！我可沒病，你這純粹是損招，沒見過你這麼損的。哦，錢都給你，別説戒酒了，媽的飯都得戒，沒錢，還吃個屁飯呀。”

“這不叫損，這叫道理，有些癮頭的關鍵點其實就是因為你有錢，你若沒錢，癮頭也就都能控制住了。”

看到他橫了我一眼，恨恨地拂袖離去。我略微皺了皺眉，苦笑着自言自語，“為什麼我説實話，很多人不樂意聽呢。哎，老實人不好當啊。”

極少舔臉管兄弟朋友借錢的我，除非麻將局子當場輸得太多，再不就是突聞紅白喜事，亟需隨份子。因為我家有一位移動金庫，沒錯，就是我家老太太。

我半個月前已經管我家老太太借三百塊了，今天又極其艱難地張開並不想張開的嘴，借了二百塊。沒辦法，刻意讓自己當一個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修道士，老實説，做不到，真若如此，那麼敢問“道”又從何而來呢？另外，我的意志力也沒那麼堅強，很軟，很虛，扶搖不定。況且我始終認為，錢這個東西，既然掙到手，就得花，不花，又怎麼能體現出錢的價值和意義呢。攢錢是非常有必要的'，但也不能把自己扔進泥淖裏去，只顧着一味攢錢，連最簡單、最廉價的揮霍和放縱都沒有，那活着還有什麼趣味呢？

母親倒是個爽快人，可能她的爽快是因為把錢借給了我吧。給我發了個紅包，也沒問我錢的用途，只是告訴我説，讓我在這邊別太委屈了。

作為善於捕捉，且經常在閒談中玩文字遊戲的我，立即發現這個“太”字用得可謂非常精粹，那意思分明是在説，“兒子喲，你可以適當地委屈委屈，定定性，減減肥，對你是有好處的。”

老太太這話，透徹，犀利！我不禁在心裏為她豎起大拇指。隨即又想，可能我的文風是隨了母親的根，雖然她從未寫過文章，但言談舉止間，便是對我的言傳身教。

而後，老太太在微信上給我發來一則消息，是關於夏至的，上面寫着“今天是頭伏第一天，從今天起到７月１３號，是冬病夏治的最好時機：不吃寒涼食物、拒絕一切冰鎮飲品；每晚熱水泡腳，經絡按摩、儘量按時睡覺，不熬夜！珍惜這短短３０天！請堅持在伏天喝熱水，會把體內多少年深入骨隨的寒氣逼出來，還自己一個好身體！看到的轉轉，讓自己身邊人，自己關心也關心自己的人身體好點兒。”最後還不忘發幾個表情。

我看着，不曉得她是從哪兒抄的，轉發到我這兒了。我呆了呆，突然發覺這則消息的轉發是極有目的性的——這明顯是在針對我呀。別的不説，吃冰涼的雪糕和熬夜這兩點，我幾乎每天都在做，而且還是樂此不疲地在做。白天吃雪糕降温，深夜寫文章入神，這就是我生活之寫照啊。我呢，拿人嘴短，還是能少説就少説，能不説就不説好了。

不大一會兒，母親又發來一段短視頻，緊接着又來了個段不短的標註，上面寫着“今天１０點１９分內蒙古錫盟東烏旗發生地殼推移。這是人類第一次用視頻記錄看到地殼運動！開眼了，大自然真是不可抗衡啊！”

這倆感歎號，否吸引人的。我忙點開視頻觀看，的確震撼心靈，不由得感慨萬千，大自然的偉岸與神奇。

“這個太生猛啦！”我歎為觀止地回了母親一句。

“這就是大自然。”母親説。

“神奇的力量。”

“地，走了。”

短短三個字，道出了母親此刻波瀾壯闊的心境。母親隨後又跟我聊了些別的，其中最多的還是北京這邊的天氣狀況。

“北京現在很熱吧？”母親問。

“還行，風挺大的，主要崗位室裏有空調。天氣預報説明天有雨，具體我也不清楚，預報預報，很多時候都不準。”

“這邊（撫順）可好，天天有雨，還有冰雹嘞。”

“聽説了，冰雹的個頭還挺大呢。”

“我吃了幾個，預防氣脖子。”

氣脖子，即氣脖子病，也叫大脖子病，地方性甲狀腺腫，一般是指在缺碘地區長期居住發生的甲狀腺腫。

“真的假的？忍不住想吃涼的你就直説唄，還治氣脖子，我也是服了你了。”

“當然是真的，你老媽什麼時候騙過你呀。”

作為從小對醫術就耳濡目染的母親，我對她所掌握的醫學知識理應深信不疑。母親患有氣脖子病，這我是知道的，而且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認為那是肥胖導致的，按母親的身高來論，看上去也的確是夠胖的。可後來我才聽母親説，那是氣脖子病，脖子像是圈圈纏繞的彈簧，一個褶子疊着一個褶子，又虛又囊。

我也不清楚母親從哪兒搞來的偏方，冰雹能治氣脖子病。但仔細想想，既然是缺碘性的甲狀腺腫，難不成冰雹裏面含有碘成分？我想應該有這種可能性，畢竟只有旺盛的積雨雲才有可能降下冰雹來。河水、湖水都配不上旺盛，至少得海水才有資格。

另外，不得不開一句母親的玩笑，她是真不閒（鹹），若閒（鹹），就不會患上這種怪病啦。

我呢，立即把這句話講給母親聽。母親聽罷，發給我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緊接着就是一句對我的客觀的評價，“你呀，可真夠貧的。”

不想，自己也被母親擺了一道。貧？哎，想想，我的確是夠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