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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堂在記憶裏的明燈散文

亮堂在記憶裏的明燈散文

今年九月,老家的幺叔為弟興兵辦結婚酒席通知了我,故請了公休假回家吃酒。空閒之餘,七十三歲的父親對我説,他小時候到寨子包山嶺裏放羊,最擔心羊被豹子咬,回來後遭爺爺毒打。父親説那時寨子包到處是樹,高的如青樹、柏樹、麻慄樹、榕樹、松樹等等,矮的如橄欖樹、紅慄樹之類,漫山遍野,密密麻麻,抬頭望不見天。豹子、豺狗、麂子、野兔,打不完捉不盡。父親説三次砍樹高潮後,現在就剩眼前的光山禿嶺了。

亮堂在記憶裏的明燈散文

父親説的兩次砍樹高潮,第一次是指1958年大躍進時期,全民大鍊鋼鐵,我們二生產隊也不例外。鑑於辦了公共食堂,各家各户的鍋桶瓢盆已無用處,生產隊號召上繳各類金屬器物,堆進土窯熔鍊。不同器件塞進爐膛,熔化難度可想而知,全隊男女老少被組織到寨子包砍樹。兩個月下來,半噸鋼或者鐵煉出來了,百年樹人千年樹王也差不多都化作青煙融入了藍天。第二次是包產到户初期,田地劃歸各家各户管理,但山林歸屬問題晚了半步。善於打時間差的村民就利用中間的空隙拼命砍樹劈柴,像是要砍夠一萬年燒柴似的,你家三堆,他家五垛,不時還有人拿來五尺標杆量量長寬高,算算比別家大約少幾立方,到哪座山砍伐才可追上。父親當時就砍了許多,但由於比不贏同齡男孩,被人嘲笑了不知多少回。人們在背後議論,説我爺爺養了個書生樣的父親,過幾年連犁把子都扶不穩。第三次,就是最近幾年,修建新農村建設用木料、培植木耳用青樹,砍伐了不少樹木,原來茂密的樹林成了光禿禿的山坡。

聽了父親的三次砍樹高潮,我散步來到寨子包我的林地裏,只見光禿禿的山林依稀幾棵松樹、杉樹生長着,昔日密密麻麻的青?樹不見了蹤影。不遠處的山林裏,一位五十開外的壯漢正在用斧子砍樹,那聲音是那麼熟悉,那麼難忘,把我帶入了少年時期與爺爺砍柴的快樂中。

二十多年前一個冬天的早晨,大巴山區的院壩和瓦房上鋪滿了一層白霜,刺骨的寒風吹在臉上手上感覺一陣刀割。我跟着身背背架、腳穿草鞋的爺爺去村旁的.山樑邊砍柴,為過一個熱鬧年做好準備。

我和爺爺沿着山樑邊的小路往下走,路很滑,爺爺一不小心摔倒了,背上的背架摔出去很遠,人還險些滾到下面的河溝裏。我將爺爺扶了起來,他又背上背架繼續往前走。但我看見,爺爺的一隻腳已淌着血。我知道此非摔傷所致,而是他腳後跟上的大裂口被震開流血了。

到達寨子包的山林後,爺爺放下背架,扛着斧頭鑽進黑蓊蓊的青樹林裏。可他在樹下鑽過去又轉過來,遲遲不肯動手砍——他實在不知道,不,確切地説,爺爺是哪一根樹都捨不得砍。因為爺爺愛這些樹就像愛我的爸爸、二叔、幺叔、姑姑一樣。但爺爺又不得不砍,家裏沒柴燒,何況又快過年了。

費了不少功夫,爺爺終於找準了目標:兩棵歪頭八拐五短三粗的青樹和一棵松樹。只見爺爺他迅速脱掉了舊棉襖,高舉斧頭,甩開膀子奮力砍了起來。看着爺爺砍樹的樣子,我心裏感到快樂。因為,他砍樹的聲音非常動聽,而且很有節奏地迴響在山谷裏。而他砍樹時扭動着的彎曲身影,總是顯得動感十足,力量無比。我總覺得爺爺不是在伐樹,而是在跳一種最原生態的土家舞。

爺爺把砍倒的青樹、松樹切成段後,再一段一段劈成柴塊,然後將一根一根散發着淡淡香氣的柴塊平架在地上,架成正三角形。生性聰明愛動腦筋的爺爺,慢慢地架,三角形則慢慢地長,一直長成高過人頭的層層鏤空的三稜柱柴垛。這樣做,一是可以讓柴塊儘快晾乾趕上過年,另呢搬運時還能省些力氣。雙手沾着松油,滿頭是汗的爺爺,看着柴垛和旁邊的我,呵呵直笑。一連幾天,爺爺就這麼帶着我早出晚歸去砍柴,自家山林裏的柴垛也多了起來。那些柴垛活像一座座新白的樓房,聳立在大巴山的某處山坡上,非常美麗,非常引人注目。

有一年,爺爺又在那座山樑邊砍柴。我站在另一面山坡上呆望着他。因為,我被一種奇異的現象所迷惑:為什麼爺爺劈柴時高舉的斧頭落下去的即刻卻聽不到劈柴聲,而斧頭再舉起來的時候,方才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呢?在以後的多年裏,這個不解之謎一直存放在我心裏,直到後來上了中學,才知道那是聲音與光傳播的速度不同所致。

爺爺砍柴,常以雜木或灌木居多。在我的記憶裏,爺爺砍柴去得最多的地方,乃路程很遠的向家灣河溝。因為那裏背陰潮濕,很適宜雜林灌木生長。但這類樹木好像特別狡猾,不是生在刺叢裏,就是長在很高的巖稜上。因此,無膽魄無強壯身體者,只能望而卻步。

從小在山裏長大、飽經風霜的爺爺,自然是砍這類柴的高手。有一次,我跟着他去向家灣河溝砍柴。時值深秋,河谷兩邊的巖坡和巖壁裏的柞樹、胡慄和苦荊子等雜樹,擠擠挨挨,蓬勃旺盛,赤橙黃綠,很是誘人。爺爺選中了巖壁間一處長得最茂密的雜樹叢,他將鋒利的彎刀別在腰間,然後選擇一處較易攀爬的地方,伸手抓住頭頂上面的一籠草叢,再猴般縱身一跳,便到了上面的小台階,接着藉助垂下來的一根老藤蔓,奮力一陣上攀,就抵達了那片雜樹叢。隨着一陣悦耳的砍伐聲,那片雜樹叢依次倒下,不久,一捆捆柴垛從巖上翻着跟斗滾落下來。當時內心的激動,我難以言喻。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時光的記憶早已遠去。而今,我的爺爺奶奶均已故去。和諸多鄉親一樣,我家也由農村遷居城鎮,成了新時代的新市民。託盛世洪福,我們的生活條件好了,用的是自來水,燒的是天然氣……即便如此,爺爺當年砍柴的辛勞與精神,卻似明燈,永遠亮堂在我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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