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苗圃基地散文

那片苗圃基地是姐夫單位林業局在市郊區開發的育苗基地，我不在那裏生活已有多年。國家的環保事業如日中天，舉國上下都在營造綠色家園。那片苗圃基地是綠色環保最初的源泉，也是我理想綻放的起點，初戀的港灣，我記憶的海洋無法將其擱淺。

（一）

姐夫是國家林業局的職工。國家關於環保的文件下達的那一刻，姐夫的單位林業局就在我們市郊區建設了一處苗木基地。剛剛從單位內退的爸爸和媽媽就在這個苗木基地裏居扎立家。

這裏就成了我第二家園。爸媽去苗木基地安家那一年，我、弟弟、妹妹三人都在上大學。家裏的經濟正是青黃不接之時，爸爸內退每月不到1000元的工資，媽媽一直是個家庭主婦。一個家庭每月只有1000元的收入，在二十一世紀的初期，還不夠一家人住在一起的生活費，哪裏還顧得上在西安讀書的我，在河北讀書的弟弟和遠在江西的妹妹。一家人散佈在祖國的四面八方，生活開銷的拮据可想而知。還有那一筆筆昂貴的學費對我這樣的家庭來説更是雪上加霜。那時，苗木基地承載着我全家的希望。爸媽對那片苗木基地付出的愛，不亞於對我們兄弟姐妹的前程所寄予的厚望。

為了省下那筆微薄的車費，一學年我們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一趟。無論寒冬酷暑，每次回家總能看見爸媽在地裏勞作的身影。爸爸的認真專注，媽媽的吃苦耐勞在苗木基地駐成了一道亮麗的綠色風景線。

爸媽在哥哥的指導下，很精心地培育着每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猶如培養兒女一樣傾注所有的愛心和精力。

記得大二的上學期寒假，我們放假回到家裏。臨近年關的早上，天氣還有些許微寒，我們還躺在暖暖的被褥裏，爸爸就早早的去了地裏。媽媽做好飯，催我們叫爸回家。我還未走近地裏，遠遠地看見爸爸就從田地這一頭走到另一頭，時而彎腰掰開土看一看，時而獨坐在田埂上，兩眼緊盯着從泥土裏綻放的幼苗，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我走過去，他都居然沒有察覺。

吃過飯，我請求爸媽讓我去幫助育苗。爸媽還是那句話：“你不懂，好好看你的書！”從小到大，這句話我聽了許多遍。唯有這次，我所有體會。是的，我們現在能幫助父母什麼呢？就像這些幼苗一樣，還未長大，沒有體現自身的價值，只有長成了蒼天大樹，才能讓別人在樹蔭下遮風擋雨，才能是有用的木材。

爸媽一天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地裏。我在屋內呆不住，就拿着書走了出去。

冬天的原野遠望一片枯黃，唯有苗圃基地那一片綠點綴其間。我喜歡邊看書漫步其間，與那些幼苗共享一片天空。只到看書看累了，爸爸和媽媽還在地裏施肥、鬆土……看到爸媽被夕陽拉長的身影，我靜靜地看着這一切，若有所思。這幅畫面，許多年了還在我的腦海中浮現，也在我夢中出現了多次。很難用文字來形容那種田園之美和田野樂趣。

人們常説生活需要激情，人生必有信念。這句話我從爸媽那裏得到證實。多勞少餐，粗茶淡水，樣樣親力親為，支持他們這樣樂此不疲的動力只有一個：信念！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兒女的前途。我們兄弟姐妹從小到大直到上大學，爸媽培養我們所花費的精力和心血遠比他們培育這苗木基地還要多。可是爸媽不計回報的堅持，因為心中有信念。可喜的是我們終於長大成人，就像這一棵棵已有三尺多高的香樟樹苗、桃樹苗……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樹苗一樣正茁壯成長，即將實現自己的價值。

姐夫單位通常在第二年春天買下爸媽辛苦培育的樹苗，然後發放到各個鄉鎮。這些樹苗每一棵能出售幾角至一元錢的利潤，利潤不高，只要有收入，父母辛苦之際，心靈也得到了一絲慰藉。最值得自豪的是春天之後，爸媽看到自己種植的那些樹苗被栽到公路旁、街道的兩側、單位的門口和院落、小區內正茁壯成長，心中會莫名擁有一種成就感。這種成就感不亞於我們考上大學時，他們所流露出的種種喜悦。

有國家政策的支持，那一棵棵只能出售不到一元的樹苗，一年下來，也有幾萬元的收入，對於我們這樣一個家庭來説，已是一個欣喜若狂的事情，因為它終於圓了我們的大學夢。上大學對於我來説一直就是一個夢想，因為有了苗圃基地這個地方，我的理想才得已綻放。

（二）

生活在苗圃家園的那段歲月，家裏是最困難時期。可我們誰也不想放棄誰，因為我們想到在那一片苗圃基地生活的父母，想到父母象培育幼苗那樣的培養我們多麼不容易。我們兄弟姐妹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失去學習的機會，大家都在努力爭取。那份堅持是從爸媽身上學來的。那份困景之中的手足之情，那買報的經歷是一筆筆難得的財富。

我在學校找到一份賣報的兼職工作助學。弟弟知道後不放心，大二下學期從河北到西安來看我。看到從小就愛運動的弟弟，我拿出自己存下的錢替他買了一套運動服。弟弟説什麼也不要，卻説爸爸每個月給我的.錢最少，他手裏的錢比我多，不用擔心他。弟弟納下的那套運動裝至今還壓在我的箱底。我知道，弟弟在他們學校餐廳打工，每個月把自己省得錢寄給了在江西念環境設計系的妹妹，手裏的錢並不多，還聲稱他自己有獎學金作保證。大學畢業了，一牀破棉絮他都捨不得扔，硬是從河北拿回了家。媽媽看着弟弟揹着那一牀破棉絮回家，臉上佈滿了淚水，抱着弟弟就哭起來。弟弟卻説：“媽媽，這東西我們不能扔，放在家裏用得上！”

艱苦的歲月，困難多，可是，我們還是共同走過。

（三）

畢業後不久，弟弟在北京成家立業，全心工作，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擁有了大家羨慕的生活。妹妹也在廣州成家參加工作。大家自立了，有了自己的事業和生活，卻很少像在苗圃基地那樣全家團聚在一起的快樂生活。

我在南方一家外企公司任策劃員，那時我遇上我的愛情。我們談人生，談文學，談對《平凡世界》不同的見解，我們還共同學習英文，這也許就是我想要的愛情生活。因為他在學業和工作上非常支持我，無論是經濟還是精神，他的幫助對我人生的影響都功不可沒。我認定，這就是我要找的人生伴侶。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刻，我們相相約回各自的老家見雙方父母。帶他去我家那片苗圃基地，我能從爸媽的眼神之中看到欣喜和滿意。

返回公司的那一天，媽媽高興地執意揹着我的揹包要送我們。漫步在香氣溢人的百花叢中，看到遠處的青山綠水的秀麗景色。媽媽一路嘮嘮叨叨問我們的工作和生活。我們談着談着，他突然感歎地説：“現在的生活節奏太快，等我倆累了，老了，就希望過上這樣的生活。”媽媽滿臉興奮地説：“好！你們現在好好工作，這裏的住處我留着，等你們工作不動了，就回來，在這裏建房養老。”

這一翻話多年後，我還記着。只可惜，從那以後，一場誤會讓我們各奔東西，我們有了各自的生活。每次路過那片基地，我就會想起我們曾經的愛情，想起我們曾經相約老了在這裏生活，呼吸着花香，陶醉着祖國的山河。

也常常想愛情是什麼，何必去承諾那麼多，海誓山盟為什麼要輕易去説。很多時候想得不是誰對誰錯，想到當着母親的面，那一份承諾它的確讓我感動過。可是最後，傷了母親的心不説，也帶走了我的快樂。

幾年後，我從南方回到家鄉，看到街上，公路上到處都貼着“園林綠化，綠色家園”的標語。以前那個風吹塵揚的街道早已不知了去向，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罈罈環城花園，沿街的香樟樹，滿眼的翠綠風光。也只有這樣人與自然達成協調，社會才可變成和協一片。這時，我不再去想愛情，愛情對我來説，它不只是一句空頭的承諾，行動往往大於承諾。我要自己去爭取我想要的生活。我喜歡家鄉的這種環境，決定留在家鄉，應聘到學校，走上講台的那一刻，我就執意要在這個廣大的苗圃基裏培養更多的綠色環保健兒，為了建設綠色中國。

離開苗圃基地多年，每次路過那片苗圃基地，我總會想起人生之中的那一段艱苦歲月和我曾經夭折的愛情生活。我知道，這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站點，生活要向前看。可是，那段愛情沉醉，苗木它證明我曾真愛過；那份兄弟姐妹相互扶持和鼓勵也曾感動着我；還有爸媽那段在苗圃基地和諧的田園生活不正是國家所提倡的人與自然真正和諧統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