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夢人的詩三首欣賞

失夢人

她還在夜裏反覆

練習走路

無視燈光和黑暗

她的左腳踩着過去

右腳踏向未來

她的青春不過

是一塊打滿補丁的棉布

這些年她不斷丟失語言

影子是爬滿牆壁的枯藤

她多次在睡夢裏

讓理想開花而現實

又是一塊頑固的絆腳石

她的心再深一點

可以是清澈的池塘

再淺一點不過是

斑駁的河牀

午夜的鐘聲總是

敲不破夜晚的沉寂

天台上失夢人各自來去

她的燈火裏依舊

隱匿着冷風

——那散亂的葉子

——被揚向高空的塵灰

星月稀疏世事開始下沉

漸漸覆蓋歲月和她

經過的所有痕跡

高燒

那無名的寒流

繼續淹沒頭頂

她潛伏在冰冷的河水裏

繼續抖動

體內枯黃的落葉

她的四肢被耕種在

荒蕪的原野上

——無數蟲子鳴叫

月光又歎息着消失在森林深處

而她笨重的雙手

仍在抖動摸索

引燃體內的火

——多少赤色的泥土

被她粗重的呼吸

推下山崖？

背後是黑色的樹木

——死水般的寂靜

僵持

她仍在説

繼續將輕的話語

挑撥到高處

晃動詞語裏鋒利的刀片

多像一隻尖鋭的'小獸

她平靜的面容下

掩藏着沉暗雷聲

或者迅猛的大雨

他照舊沉默

被雕刻過的嘴脣

線條打在恰好處

他的視線飛翔過雲頂

——他偶爾揚頭滾出

眼睛裏成堆的石頭

他默然的面容下

很可能掩藏着急流

或者洶湧的山洪

而一輪微笑的落日

終將融化他們

如同魚兒與沉靜的水流

——他體內隱匿着她的小獸

——她體內堆滿他圓潤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