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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長篇小説《十八春》第十二章

張愛玲長篇小説《十八春》第十二章

引導語:張愛玲《十八春》的故事產生在三十年代温婉、悽迷的舊上海。顧曼楨、許叔惠、沈世均三人同在一個紡織廠工作,曼楨個性温柔堅強,叔惠開朗活潑,在相處中,曼楨與温和敦厚的世鈞相愛了。下面是小編整理的小説《十八春》第十二章,歡迎大家閲讀瞭解相關的故事。

張愛玲長篇小説《十八春》第十二章

豫瑾結婚,是借了人家一個俱樂部的地方。那天人來得很多,差不多全是女方的親友,豫瑾在上海的熟人比較少。顧太太去賀喜,她本來和曼楨説好了在那裏碰頭,所以一直在人叢裏張望着,但是直到婚禮完畢還不看見她來。顧太太想道:"這孩子也真奇怪,就算她是不願意來吧,昨天我那樣囑咐她,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該到一到。怎麼會不來呢,除非是她姊姊的病又忽然不好起來了,她實在沒法子走開?"顧太太馬上坐立不安起來,想着曼璐已經進入彌留狀態了也説不定。這時候新郎新娘已經在音樂聲中退出禮堂,來賓入座用茶點,一眼望過去,全是一些笑臉,一片嘈嘈的笑語聲,顧太太置身其間,只有更覺得心亂如麻。本來想等新郎新娘回來了,和他們説一聲再走,後來還是等不及,先走了,一出門就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虹橋路祝家。

其實她的想象和事實差得很遠。曼璐竟是好好的,連一點病容也沒有,正披着一件緞面棉晨衣,坐在沙發上抽着煙,和鴻才説話。倒是鴻才很有點像個病人,臉上斜貼着兩塊橡皮膏,手上也包紮着。他直到現在還有幾分驚愕,再三説:"真沒看見過這樣的女人。會咬人的!"他被她拖着從牀上滾下來,一跤摜得不輕,差點壓不住,讓她跑了,只覺得鼻尖底下一陣子熱,鼻血涔涔的流下來。被她狂叫得心慌意亂,自己也被她咬得叫出聲來,結果還是發狠一把揪住她頭髮,把一顆頭在地板上下死勁磕了幾下,才把她砸昏了過去。當時在黑暗中也不知道她可是死了,死了也要了他這番心願。事後開了燈一看,還有口氣,乘着還沒醒過來,抱上牀去脱光了衣服,像個豔屍似的,這回讓他玩了個夠,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料想是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夜。

曼璐淡淡的道:"那也不怪她,你還想着人家會拿你當個花錢的大爺似的伺候着,還是怎麼着?"鴻才道:"不是,你沒看見她那樣子,簡直像發了瘋似的!早曉得她是這個脾氣──"曼璐不等他説完便剪斷他的話道:"我就是因為曉得她這個脾氣,所以我總是説辦不到,辦不到。你還當我是吃醋,為這個就跟我像仇人似的。這時候我實在給你逼得沒法兒了,好容易給你出了這麼個主意,你這時候倒又怕起來了,你這不是誠心氣我嗎?"她把一支煙卷直指到他臉上去,差點燙了他一下。

鴻才皺眉道:"你別儘自埋怨我,你倒是説怎麼辦吧。"曼璐道:"依你説怎麼辦?"鴻才道:"老把她鎖在屋裏也不是事,早晚你媽要來問我們要人。"曼璐道:"那倒不怕她,我媽是最容易對付的,除非她那未婚夫出來説話。"鴻才霍地立起身來,踱來踱去,喃喃的道:"這事情可鬧大了。"曼璐見他那懦怯的樣子,實在心裏有氣,便冷笑道:"那可怎麼好?快放她走吧?人家肯白吃你這樣一個虧?你花多少錢也沒用,人家又不是做生意的,沒這麼好打發。"鴻才道:"所以我着急呀。"曼璐卻又哼了一聲,笑道:"要你急什麼?該她急呀。她反正已經跟你產生關係了,她再狠也狠不過這個去,給她兩天工夫仔細想想,我再去勸勸她,那時候她要是個明白人,也只好'見台階就下'。"鴻才仍舊有些懷疑,因為他在曼楨面前實在缺少自信心。他説:"要是勸她不聽呢?"曼璐道:"那隻好多關幾天,捺捺她的性子。"鴻才道:"總不能關一輩子。"曼璐微笑道:"還能關她一輩子?哪天她養了孩子了,你放心,你趕她走她也不肯走了,她還得告你遺棄呢!"

鴻才聽了這話,方始轉憂為喜。他怔了一會,似乎仍舊有些不放心,又道:"不過照她那脾氣,你想她真肯做小麼?"曼璐冷冷的道:"她不肯我讓她,總行了?"鴻才知道她這是氣話,忙笑道:"你這是什麼話?由我這兒起就不答應!我以後正要慢慢的補報你呢,像你這樣賢慧的太太往哪兒找去,我還不好好的孝順孝順你。"曼璐笑道:"好了好了,別哄我了,少給我點氣受就得。"鴻才笑道:"你還跟我生氣呢!"他涎着臉拉着她的手,又道:"你看我給人家打得這樣,你倒不心疼麼?"曼璐用力把他一推,道:"你也只配人家這樣對你,誰要是一片心都撲在你身上,準得給你氣傷心了!你説是不是,你自己摸摸良心看!"鴻才笑道:"得,得,可別又跟我打一架!我架不住你們姐兒倆這樣搓弄!"説着,不由得面有得色,曼璐覺得,他已經儼然是一副左擁右抱的眉眼了。

她恨不得馬上揚起手來,辣辣兩個耳刮子打過去,但是這不過是她一時的衝動。她這次是抱定宗旨,要利用她妹妹來吊住他的心,也就彷佛像從前有些老太太們,因為怕兒子在外面遊蕩,難以約束,竟故意的教他抽上煙,使他沉溺其中,就不怕他不戀家了。

夫妻倆正在房中密談,阿寶有點慌張的進來説:"大小姐,太太來了。"曼璐把煙捲一扔,向鴻才説道:"交給我好了,你先躲一躲。"鴻才忙站起來,曼璐又道:"你還在昨天那間屋子裏待着,聽我的信兒。不許又往外跑。"鴻才笑道:"你也不瞧瞧我這樣兒,怎麼走得出去。叫朋友看見了不笑話我。"曼璐道:"你幾時又這樣顧面子了。人家還不當你是夫妻打架,打得鼻青眼腫的。"鴻才笑道:"那倒不會,人家都知道我太太賢慧。"曼璐忍不住噗哧一笑道:"走吧走吧,你當我就這樣愛戴高帽子。"

鴻才匆匆的開了一扇門,向後房一鑽,從後面繞道下樓。曼璐也手忙腳亂的,先把頭髮打散了,揉得像雞窩似的,又撈起一塊冷毛巾,胡亂擦了把臉,把臉上的脂粉擦掉了,把晨衣也脱了,鑽到被窩裏去躺着。這裏顧太太已經進來了。曼璐雖然作出生病的樣子,顧太太一看見她,已經大出意料之外,笑道:"喲,你今天氣色好多了,簡直跟昨天是兩個人。"曼璐歎道:"咳,好什麼呀,才打了兩針強心針。"顧太太也沒十分聽懂她的話,只管喜孜孜的説:"説話也響亮多了!昨天那樣兒,可真嚇我一跳。"剛才她盡等曼楨不來,自己嚇唬自己,還當是曼璐病勢垂危,所以立刻趕來探看,這一節情事她當然就略過不提了。

她在牀沿上坐下,握着曼璐的手笑道:"你二妹呢?"曼璐道:"媽,你都不知道,就為了她,我急得都厥過去了,要不是醫生給打了兩針強心針,這時候早沒命了!"顧太太倒怔住了,只説了一聲"怎麼了?"曼璐似乎很痛苦的,別過臉去向着裏牀,道:"媽,我都不知道怎樣對你説。"顧太太道:"她怎麼了?人呢?上哪兒去了?"她急得站起身來四下亂看。曼璐緊緊的拉住她道:"媽,你坐下,等我告訴你,我都別提多惱叨了──鴻才這東西,這有好幾天也沒回家來過,偏昨兒晚上倒又回來了,也不知他怎麼醉得這樣厲害,糊裏胡塗的會跑到二妹住的那間房裏去,我是病得人事不知,趕到我知道已經闖了禍了。"

顧太太呆了半晌方道:"這怎麼行,你二妹已經有了人家了,他怎麼能這樣胡來,我的姑奶奶,這可坑死我了!"曼璐道:"媽,你先別鬧,再一鬧我心裏更亂了。"顧太太急得眼睛都直了,道:"鴻才呢,我去跟他拚命去!"曼璐道:"他哪兒有臉見你。他自己也知道闖了禍了,我跟他説:'你這不是害人家一輩子嗎?叫她以後怎麼嫁人。你得還我一句話!'"顧太太道:"是呀,他怎麼説?"曼璐道:"他答應跟二妹正式結婚。"顧太太聽了這話,又是十分出於意料之外的,道:"正式結婚。那你呢?"曼璐道:"我跟他又不是正式的。"顧太太毅然道:"那不成。沒這個理。"曼璐卻歎了口氣,道:"噯喲,媽,你看我還能活多久呀,我還在乎這些!"顧太太不由得心裏一酸,道:"你別胡説了。"曼璐道:"我就一時還不會死,我這樣病歪歪的,哪兒還能出去應酬,我想以後有什麼事全讓她出面,讓外頭人就知道她是祝鴻才太太,我只要在家裏吃碗閒飯,好在我們是自己姊妹,還怕她待虧我嗎?"

顧太太被她説得心裏很是悽慘,因道:"話雖然這樣説,到底還是不行,這樣你太委屈了。"曼璐道:"誰叫我嫁的這男人太不是東西呢!再説,這回要不是因為我病了,也不會鬧出這個事情來。我真沒臉見媽。"説到這裏,她直擦眼淚。顧太太也哭了。

顧太太這時候心裏難過,也是因為曼楨,叫她就此跟了祝鴻才,她一定是不願意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好委曲求全了。曼璐的建議,顧太太雖然還是覺得不很妥當,也未始不是無辦法中的一個辦法。

顧太太泫然了一會,便站起來説:"我去看看她去。"曼璐一骨碌坐了起來,道:"你先別去──"隨又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祕密地説道:"你不知道,鬧得厲害着呢,鬧着要去報警察

局。"顧太太失驚道:"噯呀,這孩子就是這樣不懂事,這種事怎麼能嚷嚷出去,自己也沒臉哪。"曼璐低聲道:"是呀,大家沒臉。鴻才他現在算是在社會上也有點地位了,這要給人家知道了,多丟人哪。"顧太太點頭道:"我去勸勸她去。"曼璐道:"媽,我看你這時候還是先別跟她見面,她那脾氣你知道的,你説的話她幾時聽過來着,現在她又是正在火頭上。"顧太太不由得也躊躇起來,道:"那總不能由着她的性兒鬧。"曼璐道:"是呀,我急得沒辦法,只好説她病了,得要靜養,誰也不許上她屋裏去,也不讓她出來。"顧太太聽到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打了個寒噤,覺得有點不對。

曼璐見她呆呆的不作聲,便道:"媽,你先彆着急,再等兩天,等她火氣下去了些,那時候我們慢慢的勸她,只要她肯了,我們馬上就把喜事辦起來,鴻才那邊是沒問題的,現在問題就在她本人,還有那姓沉的──你説他們已經訂婚了?"顧太太道:"是呀,這時候拿什麼話去回人家?"曼璐道:"他現在可在上海?"顧太太道:"就是昨天早上到上海來的。"曼璐道:"她上這兒來他知道不知道?"顧太太道:"不知道吧,他就是昨天早上來過一趟,後來一直也沒來過。"曼璐沉吟道:"那倒顯著奇怪,兩人吵了架了?"顧太太道:"你不説我也沒想到,昨天聽老太太説,曼楨把那個訂婚戒指掉了字紙簍裏去了。別是她誠心扔的?"曼璐道:"準是吵了架了。不知道因為什麼?不是又為了豫瑾吧?"豫瑾和曼楨一度很是接近,這一段情事是曼璐最覺得痛心,永遠念念不忘的。顧太太想了一想,道:"不會是為了豫瑾,豫瑾昨天倒是上我們那兒去來着,那時候世鈞早走了,兩人根本沒有遇見。"曼璐道:"哦,豫瑾昨天來的?他來有什麼事嗎?"她突然勾起了滿腔醋意,竟忘記了其它的一切。

顧太太道:"他是給我們送喜帖兒來的──你瞧,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你的,又叫我説漏了!我這會兒是急胡塗了。"曼璐呆了一呆,道:"哦,他要結婚了?"顧太太道:"就是今天。"曼璐微笑道:"你們昨天説要去吃喜酒,就是吃他的喜酒呀?這又瞞着我幹嗎?"顧太太道:"是你二妹説的,説先別告訴你,你生病的人受不了剌激。"

但是這兩句話在現在這時候給曼璐聽到,卻使她受了很深的刺激。因為她發現她妹妹對她這樣體貼,這樣看來,家裏這許多人裏面,還只有二妹一個人是她的知己,而自己所做的事情太對不起人了。她突然覺得很慚愧,以前關於豫瑾的事情,或者也是錯怪了二妹,很不必把她恨到這樣,現在可是懊悔也來不及了,也只有自己跟自己譬解着,事已至此,也叫騎虎難下,只好惡人做到底了。

曼璐只管沉沉的想着,把牀前的電話線握在手裏玩弄着,那電話線圓滾滾的像小蛇似的被她匝在手腕上。顧太太突然説道:"好好的一個人,不能就這樣不見了,我回去怎麼跟他們説呢?"曼璐道:"老太太不要緊的,可以告訴她實話。就怕她嘴不緊。你看着辦吧。弟弟他們好在還小,也不懂什麼。"顧太太緊皺着眉毛道:"你當他們還是小孩哪,偉民過了年都十五啦。"曼璐道:"他要是問起來,就説二妹病了,在我這兒養病呢。就告訴他是肺病,以後不能出去做事了,以後家裏得省着點過,住在上海太費了,得搬到內地去。"顧太太茫然道:"幹嗎?"曼璐低聲道:"暫時避一避呀,免得那姓沉的來找她。"顧太太不語。她在上海居住多年,一下子叫她把這份人家拆了,好象連根都剷掉了,她實在有點捨不得。

但是曼璐也不容她三心兩意,拉起電話來就打了一個到鴻才的辦事處,他們那裏有一個茶房名叫小陶,人很機警,而且知書識字,他常常替曼璐跑跑腿,家裏雖然有當差的,卻沒有一個像他這樣得用的人,她叫他馬上來一趟。掛上電話,她對顧太太説:"我預備叫他到蘇州去找房子。"顧太太道:"搬到蘇州去,還不如回鄉下去呢,老太太老惦記着要回去。"曼璐卻嫌那邊熟人太多,而且世鈞也知道那是他們的故鄉,很容易尋訪他們的下落。她便説:"還是蘇州好,近些。反正也住不長的,等這兒辦喜事一有了日子,馬上就得接媽回來主婚。以後當然還是住在上海,孩子們上學也方便些。大弟弟等他畢業了,也別忙着叫他去找事,讓他多念兩年書,趕明兒叫鴻才送他出洋留學去。媽吃了這麼些年的苦,也該享享福了,以後你跟我過。我可不許你再洗衣裳做飯了,媽這麼大年紀了,實在不該再做這樣重的事,昨天就是累的,把腰都扭了。你都不知道,我聽着心裏不知多難受呢!"一席話把顧太太説得心裏迷迷糊糊的,尤其是她所描繪的大弟弟的錦片前程。

母女倆談談説説,小陶已經趕來了,曼璐當着她母親的面囑咐他當天就動身,到蘇州去賃下一所房子,日內就要搬去住了,臨時再打電報給他,他好到車站上去迎接。又叫顧太太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叫汽車送她回去,讓小陶搭她的車子一同走。顧太太本來還想要求和曼楨見一面,當着小陶,也沒好説什麼,只好就這樣走了,身上揣着曼璐給的一筆錢。

顧太太坐着汽車回去,心裏一直有點惴惴的。想着老太太和孩子們等會問起曼楨來,應當怎樣對答。這時候想必他們吃喜酒總還沒有回來。她一撳鈴,是劉家的老媽子來開門,一開門就説:"沈先生來了,你們都出去了,他在這兒等了半天了。"顧太太心裏卜通一跳,這一緊張,幾乎把曼璐教給她的話全忘得乾乾淨淨。當下也只得硬着頭皮走進來,和世鈞相見。原來世鈞自從昨天和曼楨鬧翻了,離開顧家以後,一直就一個人在外面亂走,到很晚才回到叔惠家裏去,一夜也沒有睡。今天下午他打了個電話到曼楨的辦公處,一問,曼楨今天沒有來,他心裏想她不要是病了吧,因此馬上趕到她家裏來,不料他們全家都出去了,劉家的老媽子告訴他曼楨昨天就到她姊姊家去了,是她姊姊家派汽車來接的,後來就沒有回來過。世鈞因為昨天就聽見説她姊姊生病,她一定是和她母親替換着前去照料,但不知道她今天回來不回來。劉家那老媽子倒是十分殷勤,讓他進去坐,顧家沒有人在家,把樓上的房門都鎖了起來,只有樓下那間空房沒有上鎖,她便從她東家房裏端了一把椅子過去,讓世鈞在那邊坐着。那間房就是從前豫瑾住過的,那老媽子便笑道:"從前住在這兒那個張先生,昨天又來了。"世鈞略怔了一怔,因笑道:"哦?他這次來,還住在這兒吧?"那老媽子道:"那倒不曉得,昨天沒住在這兒。"正説着,劉家的太太在那邊喊"高媽!高媽!"她便跑出去了。這間房空關了許久,灰塵滿積,呼吸都有點窒息。世鈞一個人坐在這裏,萬分無聊,又在窗前站了一會,窗台上一層浮灰,便信手在那灰上畫字,畫畫又都抹了,心裏亂得很,只管盤算着見到曼楨應當怎樣對她解釋,又想着豫瑾昨天來,不知道看見了曼楨沒有,豫瑾不曉得可知道不知道他和曼楨解約的事──她該不會告訴他吧?她正在氣憤和傷心的時候,對於豫瑾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想到這裏,越發心裏像火燒似的。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曼楨,把事情挽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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