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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演講稿3篇

莫言演講稿3篇

篇一:莫言講話發言稿

莫言演講稿3篇

莫言文學講座現場

我説一句演講稿之外的話。兩個小時以前,我們瑞典學院的常務祕書,他的夫人生了一個小女孩。這是一個美麗故事的開端。我相信我們在座有懂中文和懂外文的人,會把我剛才的話轉告給他,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

此刻最想與母親分享我的光榮 可這永遠無法實現了

尊敬的瑞典學院各位院士,女士們、先生們:

通過電視或者網絡,我想在座的各位,對遙遠的高密東北鄉,已經有了或多或少的瞭解。你們也許看到了我九十歲的老父親,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兒和我的一歲零四個月的外孫女。但有一個我此刻最想念的人——我的母親——你們永遠無法看到了。我獲獎後,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榮,但我的母親卻無法分享了。

我母親生於1922年,卒於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莊東邊的桃園裏。去年,一條鐵路要從那兒穿過,我們不得不將她的墳墓遷移到距離村子更遠的地方。掘開墳墓後,我們看到,棺木已經腐朽,母親的骨殖,已經與泥土混為一體。我們只好象徵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裏。也就是從那一時刻開始,我感到,我的母親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訴説,就是對母親的訴説。

講述與母親的四個故事 童年最痛苦的事是目睹母親被打

我是我母親最小的孩子。

我記憶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裏唯一的一把熱水瓶去公共食堂打開水。因為飢餓無力,失手將熱水瓶打碎,我嚇得要命,鑽進草垛,一天沒敢出來。傍晚的時候,我聽到母親呼喚我的乳名。我從草垛裏鑽出來,以為會受到打罵,但母親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只是撫摸着我的頭,口中發出長長的歎息。

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隨着母親去集體的地裏撿麥穗,看守麥田的人來了,撿麥穗的人紛紛逃跑,我母親是小腳,跑不快,被捉住,那個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搧了她一個耳光。她搖晃着身體跌倒在地。看守人沒收了我們撿到的麥穗,吹着口哨揚長而去。我母親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讓我終生難忘。多年之後,當那個看守麥田的人成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集市上與我相逢,我衝上去想找他報仇,母親拉住了我,平靜地對我説:“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我記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箇中秋節的中午,我們家難得地包了一頓餃子,每人只有一碗。正當我們吃餃子的時候,一個乞討的老人,來到了我們家門口。我端起半碗紅薯幹打發他,他卻憤憤不平地説:“我是一個老人,你們吃餃子,卻讓我吃紅薯幹,你們的心是怎麼長的?”我氣急敗壞地説:“我們一年也吃不了幾次餃子,一人一小碗,連半飽都吃不了;給你紅薯幹就不錯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滾!”母親訓斥了我,然後端起她那半碗餃子,倒進老人碗裏。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親去賣白菜,有意無意地多算了一位買白菜的老人一毛錢。算完錢我就去了學校。當我放學回家時,看到很少流淚的母親流淚滿面。母親並沒有罵我,只是輕輕地説:“兒子,你讓娘丟了臉。”

母親中年患病活着沒有樂趣 只為讓家人放心

我十幾歲時,母親患了嚴重的肺病,飢餓,病痛,勞累,使我們這個家庭陷入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以為母親隨時都會自尋短見。每當我勞動歸來,一進大門,就高喊母親,聽到她的迴應,心中才感到一塊石頭落了地,如果一時聽不到她的迴應,我就心驚膽顫,跑到廂房和磨坊裏尋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也沒有見到母親的身影。我便坐在院子裏大哭。這時,母親揹着一捆柴草從外面走進來。她對我的哭很不滿,但我又不能對她説出我的擔憂。母親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説:“孩子,你放心,儘管我活着沒有一點樂趣,但只要閻王爺不叫我,我是不會去的。”

生來相貌醜陋 母親教導只要心存善良,多做好事,醜也能變美

我生來相貌醜陋,村子裏很多人當面嘲笑我,學校裏有幾個性格霸蠻的同學甚至為此打我。我回家痛哭,母親對我説:“兒子,你不醜。你不缺鼻子也不缺眼,四肢健全,醜在哪裏?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醜,也能變美。”後來我進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後甚至當面嘲笑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親的話,便心平氣和地向他們道歉。

我母親不識字,但對識字的人十分敬重。我們家生活困難,經常吃上頓沒下頓,但只要我對她提出買書買文具的要求,她總是會滿足我。她是個勤勞的人,討厭懶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為看書耽誤了幹活,她從來沒批評過我。

母親曾因我太會講故事而發愁:難道要靠耍貧嘴吃飯嗎?

有一段時間,集市上來了一個説書人。我偷偷地跑去聽書,忘記了她分配給我的活兒。為此,母親批評了我。晚上,當她就着一盞小油燈為家人趕製棉衣時,我忍不住地將白天從説書人那裏聽來的故事複述給她聽,起初她很不耐煩,因為在她心目中,説書人都是油腔滑舌、不務正業的人,從他們嘴裏,冒不出什麼好話來。但我複述的故事,漸漸地吸引了她。以後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給我派活兒,默許我去集市上聽書。為了報答母親的恩情,也為了向她炫耀我的記憶力。我會把白天聽到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她聽。

很快的,我就不滿足複述説書人講的故事了,我在複述的過程中,不斷地添油加醋。我會投我母親所好,編造一些情節,有時候甚至改變故事結局。我的聽眾,也不僅僅是我的母親,連我的姐姐,我的嬸嬸,我的奶奶,都成為我的聽眾。我母親在聽完我的故事後,有時會憂心忡忡地,像是對我説,又像是自言自語:“兒啊,你長大後會成為一個什麼人呢?難道要靠耍貧嘴吃飯嗎?”

母親沒有改掉我喜歡説話的.天性 “莫言”這個名字很像對自己的諷刺 我理解母親的擔憂,因為在村子裏,一個貧嘴的孩子,是招人厭煩的,有時候還會給自己和家庭帶來麻煩。我在小説《牛》裏所寫的那個因為話多被村裏人厭惡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時的影子。我母親經常提醒我少説話,她希望我能做一個沉默寡言、安穩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卻顯露出極強的説話能力和極大的説話慾望,這無疑是極大的危險,但我的説故事的能力,又帶給了她愉悦,這使她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俗話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儘管有我父母親的敦敦教導,但我並沒改掉我喜歡説話的天性,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對自己的諷刺。

小學未畢業即輟學 看到昔日同學在校園裏打鬧心中充滿悲涼

我小學未畢業即輟學,因為年幼體弱,幹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灘上去放牧牛羊。當我牽着牛羊從學校門前路過,看到昔日的同學在校園裏打打鬧鬧,我心中充滿悲涼,深深地體會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孩子——離開羣體後的痛苦。

到了荒灘後,我把牛羊放開,讓它們自己吃草。藍天如海,草地一望無際,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鳥兒在天上鳴叫。我感到很孤獨,很寂寞,心裏邊空空蕩蕩。有時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懶洋洋地飄動着的白雲,腦海裏便浮現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幻想,我們那地方流傳着很多狐狸變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個狐狸變成美女與我來做伴放牛,但她始終沒有出現。但有一次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從我面前的草叢中跳出來時,我被嚇得一屁股蹲在地上。狐狸跑沒了蹤影,我還在那裏顫抖。有時候我會蹲在牛的身旁,看着湛藍的牛眼和牛眼中我的倒影。有時候我會模範着鳥兒的叫聲試圖與天上的鳥兒對話,有時候我會對着一棵樹訴説心聲。但鳥兒不理我,樹也不理我。——許多年後,當我成為一個小説家,當年的許多幻想,都被我寫進了小説。很多人誇我想象力豐富,有一些文學愛好者,希望我能告訴他們培養想象力的祕訣,對此,我只能報以苦笑。

就像中國的先賢老子所説的那樣:“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我童年輟學,飽受飢餓、孤獨、無書可讀之苦,但我因此也像我們的前輩作家沈從文那樣,及早地開始閲讀社會人生這本大書,前面所提到的到集市上去聽説書人説書,僅僅是這本大書中的一頁。

我是蒲松齡的傳人 聆聽家鄉人講故事時是有神論者

輟學之後,我混跡於成人之中,開始了“用耳朵閲讀”的漫長生涯。二百多年前,我的故鄉曾出了一個講故事的偉大天才——蒲松齡。我們村裏的許多人,包括我,都是他的傳人,我在集體勞動的田間地頭,在生產隊的牛棚馬廄,在我爺爺奶奶的熱炕頭上,甚至在搖搖晃晃地行進着的馬車上,聆聽了許許多多神鬼故事、歷史傳奇、逸聞趣事。這些故事都與當地的自然環境、家族歷史緊密聯繫在一起,使我產生了強烈的現實感。

我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這些東西會成為我的寫作素材,我當時只是一個迷戀故事的孩子,醉心地聆聽着人們的講述。那時我是一個絕對的有神論者,我相信萬物都有靈性。我見到一棵大樹會肅然起敬。我看到一隻鳥會感到它隨時會變化成人,我遇到一個陌生人,也會懷疑他是一個動物變化而成。每當夜晚我從生產隊的技工房回家時,無邊的恐懼便包圍了我,為了壯膽,我一邊奔跑一邊大聲歌唱。那時我正處在變聲期,嗓音嘶啞,聲調難聽,我的歌唱,是對我的鄉親們的一種折磨。

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也不會有我這樣一個作家

我在故鄉生活了二十一年,期間離家最遠的是乘火車去了一次青島,還差點迷失在木材廠的巨大木材之間,以至於我母親問我去青島看到了什麼風景時,我沮喪地回答她: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了一堆堆的木頭。但也就是這次青島之行,使我產生了想離開故鄉到外邊去看世界的強烈願望。

1976年2月,我應徵入伍,揹着我母親賣掉結婚時的首飾幫我購買的四本《中國通史簡編》,走出了高密東北鄉這個既讓我愛又讓我恨的地方。開始了我人生的重要時期。我必須承認,如果沒有30多年來中國社會的巨大發展與進步,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也不會有我這樣一個作家。

剛開始寫作時 以為文學就是寫好人好事英雄模範

在軍營的枯燥生活中,我迎來了八十年代的思想解放和文學熱潮,我從一個用耳朵聆聽故事,用嘴巴講述故事的孩子,開始嘗試用筆來講述故事。起初的道路並不平坦,我那時並沒有意識到我二十多年的農村生活經驗是文學的富礦,那時我以為文學就是寫好人好事就是寫英雄模範,所以,儘管也發表了幾篇作品,但大部分文學價值都不高。

作家之所以會受到其他作家影響,是因為影響者和被影響者靈魂相似 1984年秋,我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在我的恩師著名作家徐懷中的啟發指導下,我寫出了《秋水》、《枯河》、《透明的紅蘿蔔》、《紅高粱》等一批中短篇小説。在《秋水》這篇小説裏,第一次出現了“高密東北鄉”這個字眼,從此,就如同一個四處遊蕩的農民有了一片土地,我這樣一個文學的流浪漢,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場所。我必須承認,在創建我的文學領地“高密東北鄉”的過程中,美國的威廉·福克納和哥倫比亞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給了我重要啟發。我對他們的閲讀並不認真,但他們開天闢地的豪邁精神激勵了我,使我明白了一個作家必須要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應該謙卑退讓,但在文學創作中,必需頤指氣使,獨斷專行。我追隨在這兩位大師身後兩年,即意識到,必需儘快地逃離他們。我在一篇文章中寫道:他們是兩座灼熱的火爐,而我是冰塊,如果離他們太近,會被他們蒸發掉。根據我的體會,一個作家之所以會受到某一位作家的影響,其根本是因為影響者和被影響者靈魂深處的相似之處。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所以,儘管我沒有很好地去讀他們的書,但只讀過幾頁,我就明白了他們幹了什麼,也明白了他們是怎麼樣乾的,隨即我也明白了我該幹什麼和我該怎樣幹。

《透明的紅蘿蔔》是我最意味深長的一部作品 其中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説的靈魂

我該乾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講自己的故事。我的方式就是我所熟知的集市説書人的方式。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村裏的老人們講故事的方式。坦率地説,講述的時候,我沒有想到誰會是我的聽眾,也許我的聽眾就是那些如我母親一樣的人,也許我的聽眾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的故事,起初就是我的親身經歷,譬如《枯河》中那個遭受痛打的孩子,譬如《透明的紅蘿蔔》中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孩子。我的確曾因為幹過一件錯事而受到母親的痛打,我也的確曾在橋梁工地上為鐵匠師傅拉過風箱。當然,個人的經歷無論多麼奇特也不可能原封不動地寫進小説,小説必需虛構,必需想象。很多朋友説《透明的紅蘿蔔》是我最好的小説,對此我不反駁,也不認同。但我認為《透明的紅蘿蔔》是我的作品中最有象徵性、最意味深長的一部。那個渾身漆黑、具有超人的忍受痛苦的能力和超人的感受能力的孩子,是我全部小説的靈魂,儘管在後來的小説裏,我寫了很多的人物,但沒有一個人物,比他更貼近我的靈魂。或者可以説,一個作家所塑造的若干人物中,總有一個領頭的,這個沉默的孩子就是一個領頭的,他一言不發,但卻有力地領導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高密東北鄉這個舞台上,盡情地表演着。

自己的故事總是有限的,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就必須講他人的故事。於是,我的親人們的故事,我的村人們的故事,以及我從老人們口中聽到過的祖先們的故事,就像聽到集合令的士兵一樣。從我的記憶深處湧出來。他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等待着我去寫他們,我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姑姑、叔叔、妻子、女兒,都在我的作品裏出現過。還有很多的我們高密東北鄉的鄉親,也都在我的小説裏露過面。當然,我對他們,都進行了文學化的處理,使他們超越了他們自身,成為文學中的人物。

《豐乳肥臀》是獻給自己母親的,也是獻給天下所有母親的

我最新的小説《蛙》中,就出現了我姑姑的形象,因為我獲得諾貝爾獎,許多記者到她家採訪,起初她還很耐心地回答提問,但很快便不勝其煩,跑到縣城裏她兒子家躲起來了。姑姑確實是我寫《蛙》時的模特,但小説中的姑姑,與現實生活中的姑姑有着天壤之別。小説中的姑姑專橫跋扈,有時簡直像個女匪,現實中的姑姑和善開朗,是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現實中的姑姑晚年生活幸福美滿,小説中的姑姑到了晚年卻因為心靈的巨大痛苦患上了失眠症,身披黑袍,像個幽靈一樣在暗夜中游蕩。我感謝姑姑的寬容,她沒有因為我在小説中把她寫成那樣而生氣;我也十分敬佩我姑姑的明智,她正確地理解了小説中人物與現實中人物的複雜關係。

母親去世後,我悲痛萬分,決定寫一部書獻給她。這就是那本《豐乳肥臀》。因為胸有成竹,因為情感充盈,僅用了83天,我便寫出了這部長達50多萬字的小説的初稿。

在《豐乳肥臀》這本書裏,我肆無忌憚地使用了與我母親的親身經歷有關的素材,但書中的母親情感方面的經歷,則是虛構或取材於高密東北鄉諸多母親的

篇二:莫言演講稿

尊敬的國王、王后和王室成員,女士們先生們:

我的講稿忘在旅館了,但是我記在腦子裏了。

我獲獎以來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由此也可以見證到,諾貝爾獎確實是一個影響巨大的獎項,它在全世界的地位無法動搖。我是一個來自中國山東高密東北鄉的一個農民的兒子,能在這樣一個殿堂中領取這樣一個巨大的獎項,很像一個童話,但它毫無疑問是一個事實

我想借這個機會,向諾獎基金會,向支持了諾貝爾獎的瑞典人民,表示崇高的敬意。要像瑞典皇家學院堅守自己信念的院士表示崇高的敬意和真摯的感謝。

我還要感謝那些把我的作品翻譯成了世界很多語言的翻譯家們。沒有他們的創造性的勞動,文學只是各種語言的文學。正是因為有了他們的勞動,文學才可以變為世界的文學。

當然我還要感謝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們。他們的友誼,他們的智慧,都在我的作品裏閃耀光芒。

文學和科學相比較沒有的確是沒有什麼用處。但是文學的最大的用處,也許就是他沒有用處。

謝謝大家!

以下為莫言為此次晚宴準備的演講稿原文及英文譯文,與上面的現場即興演講不一致: 莫言在諾貝爾晚宴上的答謝詞(準備稿)

2012年12月10日(當地時間)

Mo Yan's Prepared Banquet Speech at the Nobel Banquet

10 December 2012

尊敬的國王陛下、王后陛下,女士們,先生們:

Your Majesties, Your Royal Highnesses, Ladies and Gentlemen,

我,一個來自遙遠的中國山東高密東北鄉的農民的兒子,站在這個舉世矚目的殿堂上,領取了諾貝爾文學獎,這很像一個童話,但卻是不容置疑的現實。

For me, a farm boy from Gaomi's Northeast Township in far-away China, standing here in this world-famous hall after having received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feels like a fairy tale, but of course it is true.

獲獎後一個多月的經歷,使我認識到了諾貝爾文學獎巨大的影響和不可撼動的尊嚴。我一直在冷眼旁觀着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一切,這是千載難逢的認識人世的機會,更是一個認清自我的機會。

My experiences during the months since the announcement have made me aware of the enormous impact of the Nobel Prize and the unquestionable respect it enjoys. I have tried to view what has happened during this period in a cool, detached way. It has been a golden opportunity for me to learn about the world and, even more so, an opportunity for me to learn about myself.

我深知世界上有許多作家有資格甚至比我更有資格獲得這個獎項;我相信,只要他們堅持寫下去,只要他們相信文學是人的光榮也是上帝賦予人的權利,那麼,“他必將華冠加在你頭上,把榮冕交給你。”(《聖經·箴言·第四章》)

I am well aware that there are many writers in the world who would be more worthy Laureates than I. I am convinced that if they only continue to write, if they only believe that literature is the ornament of humanity and a God-given right, "She will give you a garland to grace your head and present you with a glorious crown." (Proverbs 4:9)

我深知,文學對世界上的政治紛爭、經濟危機影響甚微,但文學對人的影響卻是源遠流長。有文學時也許我們認識不到它的重要,但如果沒有文學,人的生活便會粗鄙野蠻。因此,我為自己的職業感到光榮也感到沉重。

I am also well aware that literature only has a minimal influence on political disputes or economic crises in the world, but its significance to human beings is ancient. When literature exists, perhaps we do not notice how important it is, but when it does not exist, our lives become coarsened and brutal. For this reason, I am proud of my profession, but also aware of its importance.

藉此機會,我要向堅定地堅持自己信念的瑞典學院院士們表示崇高的敬意,我相信,除了文學,沒有任何能夠打動你們的理由。

I want to take this opportunity to express my admiration for the members of the Swedish Academy, who stick firmly to their own convictions. I am confident that you will not let yourselves be affected by anything other than literature.

我還要向翻譯我作品的各國翻譯家表示崇高的敬意,沒有你們,世界文學這個概念就不能成立。你們的工作,是人類彼此瞭解、互相尊重的橋樑。當然,在這樣的時刻,我不會忘記我的家人、朋友對我的支持和幫助,他們的智慧和友誼在我的作品裏閃耀光芒。

I also want to express my respect for the translators from various countries who have translated my work. Without you, there would be no world literature. Your work is a bridge that helps people to understand and respect each other. Nor, at this moment, can I forget my family and friends, who have given me their support and help. Their wisdom and friendship shines through my work.

最後,我要特別地感謝我的故鄉中國山東高密的父老鄉親,我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你們中的一員;我還要特別地感謝那片生我養我的厚重大地,俗話説,“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便是這片水土養育出來的一個説書人,我的一切工作,都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

Finally, I wish to extend special thanks to my older relatives and compatriots at home in Gaomi, Shandong, China. I was, am and always will be one of you. I also thank the fertile soil that gave birth to me and nurtured me. It is often said that a person is shaped by the place where he grows up. I am a storyteller, who has found nourishment in your humid soil. Everything that I have done, I have done to thank you!

謝謝大家!

My sincere thanks to all of you!

篇三:莫言發言稿

北京時間2012年12月8日0時30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在瑞典學院發表演講,以下為演講實錄,英文由Howard Goldblatt翻譯:

尊敬的瑞典學院各位院士,女士們、先生們:

Distinguished members of the Swedish Academy, Ladies and Gentlemen: 通過電視或網絡,我想在座的各位,對遙遠的高密東北鄉,已經有了或多或少的瞭解。你們也許看到了我的九十歲的老父親,看到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的妻子女兒和我的一歲零四個月的外孫子,但是有一個此刻我最想念的人,我的母親,你們永遠無法看到了。我獲獎後,很多人分享了我的光榮,但我的母親卻無法分享了。 Through the mediums of television and the Internet, I imagine that everyone here has at least a nodding acquaintance with far-off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You may have seen my ninety-year-old father, as well as my brothers, my sister, my wife and my daughter, even my granddaughter, now a year and four months old. But the person who is most on my mind at this moment, my mother, is someone you will never see. Many people have shared in the honor of winning this prize, everyone but her.

我母親生於1922年,卒於1994年。她的骨灰,埋葬在村莊東邊的桃園裏。去年,一條鐵路要從那兒穿過,我們不得不將她的墳墓遷移到距離村子更遠的地方。掘開墳墓後,我們看到,棺木已經腐朽,母親的骨殖,已經與泥土混為一體。我們只好象徵性地挖起一些泥土,移到新的墓穴裏。也就是從那一時刻起,我感到,我的母親是大地的一部分,我站在大地上的訴説,就是對母親的訴説。

My mother was born in 1922 and died in 1994. We buried her in a peach orchard east of the village. Last year we were forced to move her grave farther away from the village in order to make room for a proposed rail line. When we dug up the grave, we saw that the coffin had rotted away and that her body had merged with the damp earth around it. So we dug up some of that soil, a symbolic act, and took it to the new gravesite. That was when I grasped the knowledge that my mother had become part of the earth, and that when I spoke to mother earth, I was really speaking to my mother. 我是我母親最小的孩子。

I was my mother’s youngest child.

我記憶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提着家裏唯一的一把熱水壺去公共食堂打開水。因為飢餓無力,失手將熱水瓶打碎,我嚇得要命,鑽進草垛,一天沒敢出來。傍晚的時候我聽到母親呼喚我的乳名,我從草垛裏鑽出來,以為會受到打罵,但母親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只是撫摸着我的頭,口中發出長長的歎息。

My earliest memory was of taking our only vacuum bottle to the public canteen for drinking water. Weakened by hunger, I dropped the bottle and broke it. Scared witless, I hid all that day in a haystack. Toward evening, I heard my mother calling my childhood name, so I crawled out of my hiding place, prepared to receive a beating or a scolding. But Mother didn’t hit me, didn’t even scold me. She just rubbed my head and heaved a sigh. 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親去集體的地理揀麥穗,看守麥田的人來了,揀麥穗的人紛紛逃跑,我母親是小腳,跑不快,被捉住,那個身材高大的看守人煽了她一個耳光,她搖晃着身體跌倒在地,看守人沒收了我們揀到的麥穗,吹着口哨揚長而去。我母親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深我終生難忘。多年之後,當那個看守麥田的人成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集市上與我相逢,我衝上去想找他報仇,母親拉住了我,平靜的對我説:“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My most painful memory involved going out in the collective’s field with Mother to glean ears of wheat. The gleaners scattered when they spotted the watchman. But Mother, who had bound feet, could not run; she was caught and slapped so hard by the watchman, a hulk of a man, that she fell to the ground. The watchman confiscated the wheat we’d gleaned and walked off whistling. As she sat on the ground, her lip bleeding, Mother wore a look of hopelessness I’ll never forget. Years later, when I encountered the watchman, now a gray-haired old man, in the marketplace, Mother had to stop me from going up to avenge her. “Son,” she said evenly, “the man who hit me and this man are not the same person.”

我記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一箇中秋節的中午,我們家難得的包了一頓餃子,每人只有一碗。正當我們吃餃子時,一個乞討的老人來到了我們家門口,我端起半碗紅薯幹打發他,他卻憤憤不平地説:“我是一個老人,你們吃餃子,卻讓我吃紅薯幹。你們的心是怎麼長的?”我氣急敗壞的説:“我們一年也吃不了幾次餃子,一人一小碗,連半飽都吃不了!給你紅薯幹就不錯了,你要就要,不要就滾!”母親訓斥了我,然後端起她那半碗餃子,倒進了老人碗裏。

My clearest memory is of a Moon Festival day, at noontime, one of those rare occasions when we ate jiaozi at home, one bowl apiece. An aging beggar came to our door while we were at the table, and when I tried to send him away with half a bowlful of dried sweet potatoes, he reacted angrily: “I’m an old man,” he said. “You people are eating jiaozi, but want to feed me sweet potatoes. How heartless can you be?” I reacted just as angrily: “We’re lucky if we eat jiaozi a couple of times a year, one small bowlful apiece, barely enough to get a taste! You should be thankful we’re giving you sweet potatoes, and if you don’t want them, you can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 After (dressing me down) reprimanding me, Mother dumped her half bowlful of jiaozi into the old man’s bowl.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親去賣白菜,有意無意的多算了一位買白菜的老人一毛錢。算完錢我就去了學校。當我放學回家時,看到很少流淚的母親淚流滿面。母親並沒有罵我,只是輕輕的説:“兒子,你讓娘丟了臉。”

My most remorseful memory involves helping Mother sell cabbages at market, and me overcharging an old villager one jiao – intentionally or not, I can’t recall – before heading off to school. When I came home that afternoon, I saw that Mother was crying, something she rarely did. Instead of scolding me, she merely said softly, “Son, you embarrassed your mother today.”

我十幾歲時,母親患了嚴重的肺病,飢餓,病痛,勞累,使我們這個家庭陷入了困境,看不到光明和希望。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之兆,以為母親隨時都會自己尋短見。每當我勞動歸來,一進大門就高喊母親,聽到她的迴應,心中才感到一塊石頭落了地。如果一時聽不到她的迴應,我就心驚膽戰,跑到廚房和磨坊裏尋找。有一次找遍了所有的房間也沒有見到母親的身影,我便坐在了院子裏大哭。這時母親揹着一捆柴草從外面走進來。她對我的哭很不滿,但我又不能對她説出我的擔憂。母親看到我的心思,她説:“孩子你放心,儘管我活着沒有一點樂趣,但只要閻王爺不叫我,我是不會去的。”

Mother contracted a serious lung disease when I was still in my teens. Hunger, disease, and too much work made things extremely hard on our family. The road ahead looked especially bleak, and I had a bad feeling about the future, worried that Mother might take her own life. Every day, the first thing I did when I walked in the door after a day of hard labor was call out for Mother. Hearing her voice was like giving my heart a new lease on life. But not hearing her threw me into a panic. I’d go looking for her in the side building and in the mill. One day, after searching everywhere and not finding her, I sat down in the yard and cried like a baby. That is how she found me when she walked into the yard carrying a bundle of firewood on her back. She was very unhappy with me, but I could not tell her what I was afraid of. She knew anyway. “Son,” she said, “don’t worry, there may (來自: 在點網)be no joy in my life, but I won’t leave you till the God of the Underworld calls me.”

我生來相貌醜陋,村子裏很多人當面嘲笑我,學校裏有幾個性格霸蠻的同學甚至為此打我。我回家痛苦,母親對我説:“兒子,你不醜,你不缺鼻子不缺眼,四肢健全,醜在哪裏?而且只要你心存善良,多做好事,即便是醜也能變美。”後來我進入城市,有一些很有文化的人依然在背後甚至當面嘲弄我的相貌,我想起了母親的話,便心平氣和地向他們道歉。

I was born ugly. Villagers often laughed in my face, and school bullies sometimes beat me up because of it. I’d run home crying, where my mother would say, “You’re not ugly, Son. You’ve got a nose and two eyes, and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your arms and legs, so how could you be ugly?

If you have a good heart and always do the right thing, what is considered ugly becomes beautiful.” Later on, when I moved to the city, there were educated people who laughed at me behind my back, some even to my face; but when I recalled what Mother had said, I just calmly offered my apologies.

我母親不識字,但對識字的人十分敬重。我們家生活困難,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但只要我對她提出買書買文具的要求,她總是會滿足我。她是個勤勞的人,討厭懶惰的孩子,但只要是我因為看書耽誤了幹活,她從來沒批評過我。

My illiterate mother held people who could read in high regard. We were so poor we often did not know where our next meal was coming from, yet she never denied my request to buy a book or something to write with. By nature hard working, she had no use for lazy children, yet I could skip my chores as long as I had my nose in a book.

有一段時間,集市上來了一個説書人。我偷偷地跑去聽書,忘記了她分配給我的活兒。為此,母親批評了我,晚上當她就着一盞小油燈為家人趕製棉衣時,我忍不住把白天從説書人聽來的故事複述給她聽,起初她有些不耐煩,因為在她心目中説書人都是油嘴滑舌,不務正業的人,從他們嘴裏冒不出好話來。但我複述的故事漸漸的吸引了她,以後每逢集日她便不再給我排活,默許我去集上聽書。為了報答母親的恩情,也為了向她炫耀我的記憶力,我會把白天聽到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她聽。

A storyteller once came to the marketplace, and I sneaked off to listen to him. She was unhappy with me for forgetting my chores. But that night, while she was stitching padded clothes for us under the weak light of a kerosene lamp, I couldn’t keep from retelling stories I’d heard that day. She listened impatiently at first, since in her eyes professional storytellers were smooth-talking men in a dubious profession. Nothing good ever came out of their mouths. But slowly she was dragged into my retold stories, and from that day on, she never gave me chores on market day, unspoken permission to go to the marketplace and listen to new stories. As repayment for Mother’s kindness and a way to demonstrate my memory, I’d retell the stories for her in vivid detail.

很快的,我就不滿足複述説書人講的故事了,我在複述的過程中不斷的添油加醋,我會投我母親所好,編造一些情節,有時候甚至改變故事的結局。我的聽眾也不僅僅是我的母親,連我的姐姐,我的嬸嬸,我的奶奶都成為我的聽眾。我母親在聽完我的故事後,有時會憂心忡忡地,像是對我説,又像是自言自語:“兒啊,你長大後會成為一個什麼人呢?難道要靠耍貧嘴吃飯嗎?”

It did not take long to find retelling someone else’s stories

unsatisfying, so I began embellishing my narration. I’d say things I knew would please Mother, even changed the ending once in a while. And she

wasn’t the only member of my audience, which later included my older sisters, my aunts, even my maternal grandmother. Sometimes, after my mother had listened to one of my stories, she’d ask in a care-laden voice, almost as if to herself: “What will you be like when you grow up, son? Might you wind up prattling for a living one day?”

我理解母親的擔憂,因為在村子裏,一個貧嘴的孩子,是招人厭煩的,有時候還會給自己和家庭帶來麻煩。我在小説《牛》裏所寫的那個因為話多被村子裏厭惡的孩子,就有我童年時的影子。我母親經常提醒我少説話,她希望我能做一個沉默寡言、安穩大方的孩子。但在我身上,卻顯露出極強的説話能力和極大的説話慾望,這無疑是極大的危險,但我説的故事的能力,又帶給了她愉悦,這使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I knew why she was worried. Talkative kids are not well thought of in our village, for they can bring trouble to themselves and to their families. There is a bit of a young me in the talkative boy who falls afoul of villagers in my story “Bulls.” Mother habitually cautioned me not to talk so much, wanting me to be a taciturn, smooth and steady youngster. Instead I was possessed of a dangerous combination – remarkable speaking skills and the powerful desire that went with them. My ability to tell stories brought her joy, but that created a dilemma for her.

俗話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儘管我有父母親的諄諄教導,但我並沒有改掉我喜歡説話的天性,這使得我的名字“莫言”,很像對自己的諷刺。

A popular saying goes “It is easier to change the course of a river than a person’s nature.” Despite my parents’ tireless guidance, my natural desire to talk never went away, and that is what makes my name – Mo Yan, or “don’t speak” – an ironic expression of self-mockery.

我小學未畢業即輟學,因為年幼體弱,幹不了重活,只好到荒草灘上去放牧牛羊。當我牽着牛羊從學校門前路過,看到昔日的同學在校園裏打打鬧鬧,我心中充滿悲涼,深深地體會到一個人,哪怕是一個孩子,離開羣體後的痛苦。

After dropping out of elementary school, I was too small for heavy labor, so I became a cattle- and sheep-herder on a nearby grassy riverbank. The sight of my former schoolmates playing in the schoolyard when I drove my animals past the gate always saddened me and made me aware of how tough it is for anyone – even a child – to leave the group.

到了荒灘上,我把牛羊放開,讓它們自己吃草。藍天如海,草地一望無際,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沒有人的聲音,只有鳥兒在天上鳴叫。我感到很孤獨,很寂寞,心裏空空蕩蕩。有時候,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懶洋洋地飄動着的白雲,腦海裏便浮現出許多莫名其妙的幻象。我們那地方流傳着許多狐狸變成美女的故事,我幻想着能有一個狐狸變成美女與我來作伴放牛,但她始終沒有出現。但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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