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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雅舍小品》回首舊遊

梁實秋《雅舍小品》回首舊遊

梁實秋的文章最合乎知識分子的品味和格調,既博且雅,一派從容,篇幅雖不長,但卻令人在最短時間內去體會人生,參悟智慧。下面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梁實秋《雅舍小品》回首舊遊,歡迎大家分享。

紀念徐志摩逝世五十週年

志摩於民國二十年十一月十九日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飛機由南京北上赴平,飛機是一架馬力三百五十匹的小飛機,裝載郵件四十餘磅,乘客僅志摩一人,飛到離濟南五十里的黨家莊附近,忽遇漫天大霧,觸開山山頭,滾落山腳之下起火,志摩因而遇難。到今天恰好是五十週年。

志摩家在上海,教書在北京大學,原是胡適之先生的好意安排,要他離開那不愉快的上海的環境,恰巧保君健先生送他一張免費的機票,於是僕僕於平滬之間,而志摩苦矣。死事之慘,文藝界損失之大,使我至今感到無比的震撼。五十年如彈指間,志摩的聲音笑貌依然如在目前,然而只是心頭的一個影子,其人不可復見。他享年僅三十六歲。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志摩遺骸葬於其故鄉硤石東山萬石窩。硤石是滬杭線上的一個繁庶的小城,我沒有去憑弔過。陳從周先生編徐志摩年譜,附志摩的墳墓照片一幀,墳前有石碑,碑文曰:“中華民國三十五年仲冬詩人徐志摩之墓張宗祥題。”顯然是志摩故後十餘年所建。張宗祥是志摩同鄉,字聲閬,曾任浙省教育廳長。幾個字寫得不俗。喪亂以來,於浩劫之中墓地是否成為長林豐草,或是一片瓦礫,我就不得而知了。

志摩的作品有一部分在台灣有人翻印,割裂缺漏之處甚多,應該有人慎重的為他編印全集。一九五九年我曾和胡適之先生言及,應該由他主持編輯,因為他和志摩交情最深。適之先生因故推託。一九六七年張幼儀女士來,我和蔣復璁先生遂重提此事,蔣先生是志摩表弟,對於此事十分熱心,幼儀女士也願意從旁協助,函告其子徐積鍇先生在美國蒐集資料。一九六八年全集資料大致齊全。傳記文學社劉紹唐先生毅然以刊印全集為己任,並聘歷史學者陶英惠先生負校勘之責,而我亦乘機審閲全稿一遍。一九六九年全集出版,一九八〇年再版。總算對於老友盡了一點心力,私心竊慰。樑錫華先生時在英倫,搜求志摩的資料,鉅細靡遺,於拙編全集之外復得資料不少,吉光片羽,彌足珍貴,成一巨帙《徐志摩詩文補遺》(時報文化公司出版),又著有《徐志摩新傳》一書(聯經出版),對於徐志摩的研究厥功甚偉,當代研究徐志摩者當推樑錫華先生為巨擘,亦志摩逝世後五十年來第一新得知己也。

研究徐志摩者,於其詩文著作之外往往豔談其離婚結婚之事。其中不免捕風捉影傳聞失實之處。我以為婚姻乃個人私事,不宜過分渲染以為談助。這倒不是完全“為賢者諱”的意思,而是事未易明理未易察,男女之間的關係譎祕複雜,非局外人所易曉。劉心皇先生寫過一本書《徐志摩與陸小曼》,態度很嚴正,資料也很翔實,但是我仍在該書的短序之中提出一點粗淺的意見

徐志摩值得令我們懷念的應該是他的那一堆作品,而不是他的婚姻變故或風流韻事。……徐志摩的婚姻前前後後頗多曲折,其中有些情節一般人固然毫無所知,他的較近的親友們即有所聞亦諱莫如深,不欲多所透露。這也是合於我們中國人“隱惡揚善”和不揭發陰私的道德觀念的。

所以凡是有關別人的婚姻糾紛,局外人最好是不要遽下論斷,因為參考資料不足之故。而徐志摩的婚變,性質甚不平常,我們尤宜採取懸疑的態度。

志摩的談吐風度,在儕輩中可以説是鶴立雞羣。師長輩如梁啟超先生、林長民先生把他當做朋友,忘年之交。和他同輩的如胡適之先生、陳通伯先生更是相交莫逆。比他晚一輩的很多人受他的獎掖,樂與之遊。什麼人都可做他的朋友,沒有人不喜歡他。他辦報紙副刊,辦月刊,特立獨行,緇而不涅,偶然受到明槍暗箭的侵襲,他也抱定犯而不校的態度,從未陷入混戰的漩渦,只此一端即屬難能可貴。尖酸刻薄的人亦奈何他不得。我曾和他下過圍棋,落子飛快,但是隱隱然頗有章法,下了三、五十着我感覺到他的壓力,他立即推枰而起,拱手一笑,略不計較勝負。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瀟灑的人。他飲酒,酒量不洪,適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爾也打麻將,出牌不假思索,揮灑自如,談笑自若。他喜歡戲謔,從不出口傷人。他飲宴應酬,從不冷落任誰一個。他也偶涉花叢,但是心中無妓。他也進過輪盤賭局,但是從不長久坐定下注。志摩長我六歲,同遊之日淺,相交不算深,以我所知,像他這樣的一個,當世無雙。

今天是他五十週年忌日,回首舊遊,不勝感慨。謹綴數言,聊當斗酒隻雞之獻。

拓展資料

逼出來的“雅舍小品”?

龔業雅在《雅舍小品》的序言中寫到:“入蜀後,流離貧病,讀書譯作亦不能像從前那樣順利進行。劉英士在重慶辦《星期評論》,邀他寫稿,‘與抗戰有關的'’他不會寫,也不需要他來寫,他用筆名一連寫了十篇,即名為‘雅舍小品’。”當時,因為一篇發刊詞中的幾句話,梁實秋被扣了個“宣揚抗戰無關論”的帽子,內心一定很受傷。龔業雅既是梁實秋的知己之一,這一句話不會毫無來由,極有可能是她聽多了梁實秋鬱悶的傾訴,瞭解他的委屈,而替他打抱不平。

也就是説,在抗戰最熾時,梁實秋本有寫抗戰題材的選擇,但因為和圍剿他的文人們發生了論戰,反而沒法下筆了。亦可能是他賭氣刻意疏離抗戰。梁實秋喜歡在文壇上出風頭,願意站在潮頭,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放棄大熱門,一點抗戰題材都不寫呢?但是寫了,會被“敵人”解釋為欺騙,“你明明宣揚‘抗戰無關’,現在又寫抗戰題材,不就是為了吸引眼球嗎?”別人即便寫抗戰八股也是發自真心,你梁實秋寫得再好也是心懷鬼胎。可以説,經過這一次論戰,“抗戰”兩字成了梁實秋心中的一個鬱結,好像那只是對手的專利,跟他梁實秋完全無關。

回頭來想,以他寫“雅舍小品”的文筆,若能寫出一些“符合人性”的抗戰作品,不也是對抗日戰爭的一份貢獻嗎?

以上,應該只是“雅舍小品”出爐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根源還是興趣在此,梁實秋願意像個紳士一樣閒適地談點什麼。他的悠閒即使在如火如荼的戰爭中也要時不時地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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