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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大地之書--讀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

書寫大地之書--讀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

楊澤文

書寫大地之書--讀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

在充滿物慾的年代,普遍意義上的寫作者給人的印象是日漸變得浮躁起來。為此,我們愈來愈看不到具有生命本真意識與關注個體生存狀態的文字,更難看到充滿大地意識的思想文本。在到處都在流行作秀文字和策劃炒作快餐讀物的今天,作為閲讀者,我少不了像在超級市場中越來越找不到綠色食品似地惶恐。幸運的是,在我快要對閲讀生活前景擔憂的時候,先是葦岸的《大地上的事情》和《太陽升起以後》給了我一抹神奇的亮色,然後就是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給了我十分痛快的有力一擊。

可以説,大地總是公平的,就是對劉亮程這樣的優秀兒子她也不溺愛,相反以一種不可抗逆的方式讓其降生併成長於惡劣的生存環境,彷彿有意讓他接受生存難題的各種考驗和努力向其提供跟自然萬物學習的各種機會。於是,在新疆的沙灣縣,一個靠近沙漠的叫黃沙樑的小村莊,成了劉亮程在十七歲以前感知世界和認識世界的一部“大書”。在黃沙樑,生存本身的艱辛讓他慢慢領悟到了萬物平等、眾生同榮的樸素倫理思想,並以此來處理與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蟲一獸、一事一物的不可割捨的共生共榮的自然關係。很顯然,黃沙樑在大地的冊頁之上,劉亮程則在黃沙樑的章節之中。一旦劉亮程打開心智之後,一冊大地之書中有關黃沙樑的章節就變得日漸生動起來。在他的眼裏,“炊煙是村莊的頭髮”,同時也是“村莊的根”。而“夜再黑,夜空是晴朗的”。他堅信“能讓一棵樹長得粗壯興旺的地方,也一定會讓一個人活得像模像樣”。為此他腰繫一截繩子,肩扛一把杴,在黃沙樑的田地裏,學會了如何適時播種,如何認真護望,如何及時收割,如果分享收穫,同時還領悟到:“在黃沙樑做一個人,倒是件極普通平凡的事。大不必因為你是人就趾高氣揚,是狗就垂頭喪氣。在黃沙樑,每個人都是名人,每個人都默默無聞。牲口也一樣。就這麼一個小小的村莊,誰還能不認識誰呢?誰和誰不發生點關係,人也罷,牲口也罷。”而有了這樣的理念之後,他的倫理觀已經擴展到了黃沙樑的所有動物。自然,也就有了關愛《兩窩螞蟻》,傾聽一隻《鳥叫》,尋覓一條《野兔的路》,坦然《走向蟲子》並《與蟲共眠》,乃至哀傷《一隻蟲子的死》等等妙趣橫生的優美文字。可貴的是,他總能“從每個動物身上找到一點自己”。而這一過程其實就是生命價值的自我認同過程,或者説是慢慢悟知黃沙樑對自己的全部教育過程。

黃沙樑讓劉亮程最終走出自己的環抱時,成為了一個成熟的大地思考者。他以融入大地的方式來關注生命的存在狀態與生命遠景。而他打開的每一扇門窗,總是含住那遙遠而荒涼在身後的黃沙樑。他是帶着一座自己的村莊上路的。畢竟這座村莊早已成為他的生存信心和精神居所,成為一棵參天大樹的根和幹。對他而言,全部的學識就是對一個村莊的認識。他之所以把村莊當作進入世界的第一站,是因為他相信一滴水可以反映太陽的光輝。至此,也就不難理解他的一句話:“當這個村莊侷限我的一生時,小小的地球正在侷限着整個人類。”

劉亮程沒有上過大學,只讀過幾年初中。這似乎是一個同齡人心目中的遺憾。但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相反他認為同齡人在大學唸書的那幾年,自己也在鄉下放牛時一樣在學習。而且還是一個人學一種課本,這種課本叫生活。是生活讓他早早懂得了向生存本身、向自然萬物學習。而學習的結果是他確立了自己的樸素文學觀,即“我生活,説出我生活的全部感受。這就是我的文學”。事實是,當許多人從摘果人手裏買果實吃的時候,劉亮程卻做了上樹的摘果人,因而他吃到的果實自然更接近本真的味道。這也正是《一個人的村莊》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文字穿透力和震撼力的原因所在。

在我們回望的視野中,法布爾的《昆蟲記》、梭羅的《瓦爾澄湖》、利奧波德的《沙鄉年鑑》,因積極主張敬畏生命、倡導簡單生活和樹立土地倫理觀而成為大地之書的絕佳文本。如今,劉亮程在一個叫黃沙樑的大地角落,憑藉着生命的澄明與敞開,感受歲月的脈搏,傾聽大地的聲息,體驗生存的境界,尋找回家的路徑,最終以鄉村哲學家的獨步方式,完成了大地之書又一文本的樸素書寫。無論從何種角度而言,都是讓人興奮的。

標籤: 劉亮程 書寫 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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