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秋天裏的詩歌

*接近秋天

靠近秋天

我割開由風做成的障礙

將自己填充到空氣的縫隙

那些阻擋我的氣息閃到了邊上

一朵朵酷似彩棉的紅雲

被風摘盡

天幕藍的脆響，如炸開的冰河

在我的高處，秋風正爽

我拿我的身體接近秋天

秋天彎曲的葉片，擊中我的頭部

那帶血的彎刀，紅的豔麗

我真實的心靈給予它清醒的喜歡

我的血液裏浸透着接近秋天的足夠果敢

2005-10-6

*我願意記住這個上午

我願意記住這個上午，雨

穿過秋天，夏天的迴響

漸行漸遠。在我的面前

秋天開始逃逸，帶着兩袖的清風

似無牽掛

秋天來不及帶走的果實，在大地上

呈現歲月的盛宴。果實的影子

堅守着樹杆的寂寥，葉子飛成雪片的形狀

季節的浪花，推走時間的指針

在我心深處投下留影：秋天的圖畫

果實的香甜，被我的記憶提前收留

不被雨水輕易洗白

2005-10-7

*當我老去

當我老去，當生命裏的那一息燈火變得微弱

我會接受滄桑的註釋。只要歲月的紙上

不是一片空白，這就夠了

當我老去，當閃電在天空轟然斷裂

我會領受大地最終的收留。只要空氣的遊動裏

尚且有我不易察覺的氣息，這就夠了

當我老去，當挽留在淚水的掩埋裏停頓

我的心會安妥在温暖的寂靜裏。只要我的名字

偶爾被人説起，我想我會醒來

2005-10-17

*我愛你

始於天緣，始於紅葉深吻水面的清澈

葉子對水説：我愛你！

她的表白是鮮紅的，陽光一般沒有遮攔

始於包容，始於魚對水的一往情深

魚深切的説：我愛你！

她的身體咕嘟着幸福的泡泡，她的心被水温軟的滋潤

我愛你！這句話在我的心裏沉積了很久

地老天荒一樣的長度。只是我沒有親口説出來

親愛的，請原諒我的乏於表白

只把深深的擁抱不遺餘力地給你

2005-10-16

*吉林

這是一片吉祥的林地，從六月開始

樹開始茂密，葉子綠的正好

綠汪汪的填滿我的視野，在那一葉鮮綠上

我的眼睛醒來，晶瑩的水珠上面閃動着太陽的光芒

哦，我的葉子，開出一片陰涼

風喘息着跑過來，和我一樣停了下來

這是秋天的來處，草尖開始黃了

根依然扎得深深。眼睛沉入睡眠

夢依然保持着等待的姿勢。愛堅守着

承諾的預期。葉片由綠而紅的過程

2005-9-27

*失去

果實失去了花朵，大雪失去了

山林，煤失去了火，寂寞失去了安寧

從春天到秋天，葉子看見的

不是高處的容光，是一隻只

螞蟻自由的行走，是風的穿牆法術

對於樹，它的跌落是

一種失去。對於它自己

是舞蹈，是自由落體

它無須看得太遠，而是

看得清楚

2005-10-24

*燈光

夜晚，我穿過一段土路，玉米地，一片果樹林

月光輕薄的映襯在我的身上

地上彎曲着我隱約的影象

到燈光裏去，進入到那個温暖的圓點裏去

我看見遠處的一盞燈光亮了起來，劃開夜的門户

沿着靜謐的空氣，我再次穿過一片野地

一個土丘。燈光逐漸地亮着，又忽然滅掉

我不得不停了下來，我想我應該離燈光很近了

事實是我距離它更加遙遠，遙遠到沒有了方向

2005-10-8葫蘆島

*夜

太陽穿上夜裝，大地上的燈火

一盞一盞舉了起來

月色模糊的陰影裏

我矗立在暗淡的雲的背後

磨白的道路，依然發燙

持有腳印不曾磨滅的熱情

鋪陳的寂靜

大面積的一點點擴張

曠野的花草熄滅了聲息

在我的屏住呼吸的視線裏

霧柔曼的在堆壘，空氣粘稠且沉重

風的步履顯然是打濕了

我能清醒的聽見它的喘息

2005-10-6葫蘆島上

*秋日蓮花

我看見沉寂的蓮花低下了頭，不是

夏日裏的那份嬌豔。高貴的頌詞

被暖風悄然帶走。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啊！

遺失在風中，跌落我的心間

穿過秋霜的白蓮，白是蒼白

腰是彎弓，自行脱落的葉片

打着老人斑的補丁，低垂

再低垂，落向淤泥

*祕密

風收藏了露水，光

擦拭着葉片的輕塵

整整一個上午，看似安寧的時光

美好的可疑。一隻黑白相間的

花貓，在蹲守

在專注地追逐着什麼，草地絕不知情

倒是來自於草根的一聲尖叫是絕對的清醒

我看見花貓的尖爪裸露的祕密，讓血在瞬間變得墨綠

受了驚嚇的白蝴蝶忽閃閃的翅膀飛的恐懼

2005-10-10

*秋天

1

當玉米裸露出它滿口的金牙

是否還有博大的陽光，在田壟上投下斑駁光影

風還能嘩啦出什麼樣的聲音，露水依附的慾望

將在哪裏低垂

2

我的眼睛有了撫摩的慾望，我的耳朵

似乎看見雲團飛了進來。藍色的海捲起白浪

大地進入如釋負重的休眠。樹抬高了腳尖

期待一隻鳥的飛來。

3

月亮高掛，燈盞上升

瀰漫在齒間的豐饒氣息，有着果香的餘味

稻穀的顆粒灑滿銀河，引得心跟着飛

這是來自時間的夜宴，從春天起步

*肩膀

我能想象的到：兒子

一定是爬在沙發上，手指按動

一個個電話的字鍵。不管我在哪裏

離家的距離多麼遙遠，他一樣可以操控電波

通暢地接近我，讓我和他之間不在佔線

我能聽到他的聲音，我希望他聽到我的聲音

同時，把大海的聲浪一樣帶給他

我記得他上次在電話裏的跳躍，一個小組長的頭銜

讓他的.語氣都有閃爍的光華。我能做的是：表揚他

為他感到驕傲！這次，他的聲音有些感傷

訴説裏盡是哭腔。我聽出了他對我的想念

他説他想念爬上我的肩膀

2005-9-29

*塌陷

大地上堆壘起厚重的果實，秋天逐漸豐滿

我味覺裏多出來的甜蜜，阻止不到身體的塌陷

瘦身不是我主張的，我不知道失去的那部分

是在哪裏遺失的。我只知道我的褲帶變長

五個釦眼變成了七個。我的褲腰變寬

可以再塞進去兩個拳頭

2005-10-1

*一段時光

海邊的度假村，頂級的交響樂

照例響起。潮起潮落是海每天的功課

我看見花園裏，有人三三兩兩呼吸在霧氣中

他們的清閒和我一樣，不同的是

我站在四樓高處的陽台上。我看到了他們

他們的視線要麼平行，要麼很低

不被我揮霍的時光，我一樣也沒有

利用。它飛過了

空氣一樣閃走，不落下任何痕跡

我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事，日子成了相同的面孔

我抽空的思想，好象迷亂的霧

沉靜的淡然，被太陽打開的魔盒一一收走

我無法阻擋時間在我的發間開始變白

2005-9-29

*秋日的私語

在亞熱帶海洋性氣候的早晨，心裏依然保留着昨夜的

秋聲鳥語。即便是陽光，也一樣不能叫醒我

沉迷的夢境。我雲層般厚重的孤獨

除非有你金色的聲音穿過，我才願意

在秋天的意境裏騰空而起，讓新的時光興奮開來

我會記得這個秋天的開始，記得

除了這樣一片有着心形的葉子，再沒有別的什麼

能讓我牢不可破地記住這秋日的私語，記住

月華滿天的親密夜晚。記住

鳥歸巢的展翅，在濃稠的夜色裏

劃拉出聲響。鍍光的水銀一桶桶

傾天而下，我把它們看作你的頭髮

一絲一蔓縈繞着我，乾淨地貼在我的臉上。記住

你託夢了的一片心形葉子，投放在我的懷中

並在我的心房的那個位置上説出：晚安。

2005-10-14

*站台上

其實，我們都錯過了

一個機會：如果她招呼一聲

如果我吭上一聲

但我們誰也沒有

沒有發出哪怕是空氣一樣的低語

只能錯過了

這樣的時刻，思想的猶豫

彌補不上火車正點的開出

如果她招呼一聲，我可能會從她手中

接過來兩根香腸以及一碗泡麪

如果我吭上一聲

就不會為塌陷的胃覺得難過

2005-9-22

*窗前

白淨的手腕上的玉手鐲很亮，白上衣

鋪開了長髮的黑色夢境，一杯燙開的白開水

坐在她的對面。她看看前方，也望望窗外

她偶爾拿出手機按動字鍵。她在牽掛着一個人

也有一個人在念想着她。

遠處的山以及近處的樹，一樣一樣的

立體的物羣，在我的眼前

風一樣的飄去了，她看上去是始終安靜地坐着

心分明在跟着火車輪子飛

2005-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