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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書記經典抒情散文

第一書記經典抒情散文

一、

第一書記經典抒情散文

第一書記!已然是一個不再新鮮的官名了,沒記錯的話,他是和精準扶貧這個政治項目一道誕生併成長起來的,用老百姓的話説——這是一個來自上面的官!雖然管一個村,但可以調動很多其他村幹部想都不敢去想的部門。那架勢,隱隱有帶着尚方寶劍欽差大臣的味。

然,這欽差究竟能否有古代欽差一般功效?相信,至少是在當時,大傢伙都是抱着“很難説”的心態在村委會門口觀望的。包括鄙人,一個不純粹的農民,彼時也和大部分農村兄弟一樣,對這第一書記狐疑過,猜忌過,也不屑過。——國家政策原本從來都是利國利民的,可到了執行者手裏卻每每變成了水兑酒精(不是酒精兑水),味道全然不一樣!而且,這早成了慣性。所以,窮的地方從開始就窮,結果到了後來還是窮。更所以,大夥都習慣窮了,不指望啥,吃飽了穿暖了就成,最大的希冀,無非是巴望能有機會將就買個女人來製造下一代。

別説我扯卵淡,事實上,在貧窮地方呆過的人都知道,俺這些話確乎已經是時代慣性了,不信,回頭瞅瞅,今天還沒脱貧的哪些地方是不是一開始就帶着貧困帽子。

不過,就俺自己,自詡有些見識,所以,在看待第一書記這個現象時,我便又自作聰明地把第一書記的時代背景加了一些分析,分析雲:“幹部太多,提拔很難,為了提拔,駐村下鄉”,並且,俺更自作聰明地斷言:這第一書記一轉身就要升了!因為,歷史就是如此!

不想,一晃,幾年就過去了,俺的預言居然大多落空。那些意料中要升的人並沒有升,他們還在那些村旮旯裏走街串户過山間田頭,更意外的是,幾年下來,那些原本實在破爛不堪的農村竟然大變了一個樣,潔淨了,明亮了,甚至,開始流光溢彩了。

於是,我不得不相信,第一書記,似真的為咱老百姓謀福利來了!

二、

我認識的這位第一書記之前就是書記,雖然是副的。也是書記,認識他時,他在上饒縣鐵山鄉當黨委副書記。不久前,他調任上饒縣委宣傳部,然後又被任為清水鄉墩底村第一書記。

認識他,是因為他也好舞文弄墨且喜行攝江湖。俺記得,那年,他還特地給俺送了一小籃鐵山楊梅。他説,文人得酸才行,鐵山楊梅,讓文人酸出水平!於是,俺記住了這位叫作彭聯軍的副書記。實話,那會真覺得他跟那個黨委副書記的職位太不般配,他能文、愛唱、善舞、精誦,且是中國曲協會員,這調調,我以為只適合做宣傳幹部。反正俺印象中的書記多該是不苟言笑,臉上能過車的嚴肅樣子。這反差委實忒大了一點!

後來,他果然被調到宣傳口了。顯然,這回俺算是慧眼一回了。為此,俺頗嘚瑟,但更祝福彭:他有用武之地了!雖聽聞他在鐵山時口碑甚是不錯,幾年下來因為做事實在而收穫了很多民心。但俺仍覺得,若他在宣傳口,舞台一定會更大,不是説人盡其才嘛!一個多好的文藝苗子,宣傳部文化藝術工作者聯合會或是文化局等衙門無疑更適合他的成長。果不其然,就在他調任宣傳部不久,丁酉三月,五府山船坑山歌節,俺又遇上了他,火燒眉毛似的在人羣中竄來跳去,對我們幾個已經久違的好朋友,只給了一個揮手加笑臉,連寒暄都沒一句。那會,我心裏動了一動,念想:這人不能當大官哈,升了個格,禮貌也丟了一級!很為他對我們這些老友的熟視無睹悲傷。好在,事後,他給了電話,一連迭地賠禮道歉,説這個活動是他們部裏策劃的,啥事他都要帶着眼睛盯着,那人山人海的,他一點也沒辦法懈怠……同行的一位伴也説,不容易,現在的活難做,現在的官也難當,若他拎不清輕重,縣裏也不會把他輕易提拔到宣傳部來!故而,我突地釋然了,而且瞬間還對他的這份認真與辛苦產生了不小的敬意。

重要的是,這次船坑的烏飯節辦得很出彩,一個已經迷失了自我民族文化的少數民族,用一台山歌和一排農家流水席,將畲族的許多內涵給發揮了出來。我不知道這項活動是不是彭聯軍領的銜,但我確定,這次的出彩和他必定有着極大關係。

再然後,又是半年,直到今年中秋我們搞了一台叫着“月韻桂歌”的詩酒吟唱會,衝着他的嗓子和他把控舞台的能力,請了彭來做脱口主持人,我才又見到他。那晚,我攝像拍照,他拎着話筒從下午四點喊到晚上九點,一頓豐富的大餐和我倆都沒絲毫關係。他笑:啥叫骨幹?別人吃飯咱喝湯,這就叫骨幹!這是風趣。但這次更讓我心裏感動的是,他畢竟是一個正科幹部,卻能貼錢賣力地混在我們這幫子酸得掉牙的腐儒裏口乾舌燥餓肚子,這是風格!這種風格或許不能説明其它很多,但是,因為這種風格,起碼可以斷定:他不計較!俺想,為官者,這該是一種好素養!

三、

墩底在饒城西北,距市區20多裏。雖説近在靈山腳下,可景區沒給擺攤設點,因而,那裏的風景成了壓在箱底的古董,是遊人想都想不到會去的地方,也因而,這個村子的公共交通工具很是稀有,去看景的,怕多是俺這種踩腳踏車的好攝之徒。

但我卻在墩底遇到了彭聯軍。他夾着一個塑料公文袋,推着一輛二八的永久自行車剛從村委會大樓出來,與我想象中端坐在宣傳部辦公室裏對着電腦意氣風發的形象迥然不同。見了我,和我見到他一樣驚訝地直掉眼珠子。繼而,得知我只是隨便瞎逛瞎拍攝,便邀我去一個祝家塢的自然村看看,説那裏蠻美,前面有個張家塢水庫,更美。老天撮合,他一輛二八永久,俺一架小黃人,兩輛単車,馱着兩個一百六七十斤的大男人,一路屁顛地循着鄉村公路駛向了那個藏在山塢裏的自然村,竟似一道風景。

一路,我捉狹問他宣傳部大領導對着漫山遍野大豆高粱吟詩作對的感覺如何?他卻眉飛色舞地始終都在介紹他的這個村子,説村子雖説不古老卻也有四百多年的人文歷史,説這個村子雖説小,但也出了好幾位上饒的行業風雲人物,説這個村子雖説今天很多人還確實蠻窮,但他敢肯定這個村子很快就會飛躍起來!尤其是説到這個村子的以後,一臉自信,好似這個村子真是他的。我故意將這話説了出來想打趣他,他居然還真認了,他説:第一書記嘛,自然要將這個村子當成自己的家才行,否則那還算是個屁呀!這一句,讓我又一次心裏一震。這話並不少聽,電影電視小説戲劇裏常有類似獨白,很有感染力且很文藝。但這一次,這話出自兩位朋友間的聊天,脱口而出,半點不文藝,但毫不做作,源自心底。

祝家塢離墩底村委會約二里,説話間就到。塢口第一家便是一户未脱貧的貧困户,這户人家的女主尚捧着飯碗,見到我們,趕忙將手裏的碗往門邊的矮墩上一放,匆匆迎了上來。

“彭書記,咋這早?”女主人一臉笑,邊跟彭聯軍打着招呼邊衝我笑着連連點頭。

“你這是吃天光還是午飯,都幾點了?”聯軍笑着問。

”天光呢,剛放完牛回來。”女主人已經把我們迎進廳堂,用衣袖揩了揩條凳上的灰塵請我們坐下,接着又拿出了兩隻杯子備茶。

“陳嫂,別忙乎了,我們坐一下就走的,老陳呢?”彭邊説在廳堂飯桌邊的凳子上坐下了,又問,“老陳這些天情況還好吧?”

“好多了,這會在菜園子裏呢,你等着,不遠,我這就把他叫回來。”陳嫂邊往茶杯裏倒水邊應。

“好多了就好,好多了就好!不用的.,我就過來看看,陳嫂,有什麼需要就説一聲,我都在村裏呢,只要能辦到的,你儘管説話。”彭忙止住了陳嫂不讓她去叫喚老陳。看了看也沒什麼情況,便打算去下家了,起了身告辭。

一個上午,連走了好幾家。對話好似套路一般,多是陳嫂一樣的熱情和親切。不只是入户走訪的,一路,每位見了彭聯軍的人都一樣,彷彿他和他們是一直就在一起的鄉鄰。這一幕好熟悉,就像是每次我回鄉下老家時家裏的那些鄰舍見到了我一樣,每一聲問候都帶着紅木炭一般的暖。這恰應證,他方才説將墩底當成自己的家的話果然是由衷的,正是因為他將這裏當成了家,而且時常回家,村民們才與他顯得是如此熟稔和親切。途中,一位個子頗高的老農剛出門見了我們,老遠對彭聯軍問候了一聲,然後又折身回了屋,很快,又出得門來迎上我,這回手上拿了個煙盒,硬中華,盒子已經皺巴巴,他扯出香煙先遞給彭聯軍,彭聯軍卻打趣:哈哈,饒大哥,你腐蝕我啊?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吸煙!老饒有點囧,忙解釋:“你這不是帶了客人嘛,那還能不敬根煙?你的客人不就是我的嘛!”邊説邊把煙遞給我。我笑着接過,點上,覺得隱約有點黴味。待老饒走了,彭聯軍告訴我,老饒只抽土黃煙,這包中華,該是藏了好久好久的。這話,讓我心裏陡地又是一驚。

尤其讓我感動的是,祝家塢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大娘,聽孫子説彭書記來了,硬是顫顫巍巍地跨了户,走到了離她家尚有一段距離的其他一户農户家裏,接着,我看到了一對有着五十多年時差的老少,緣於工作關係而產生的親暱。——老大娘拉着彭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彭,只説了一句話:“中午,一定要在家裏吃頓飯,否則,你就是不認我這個大娘!”

不管你感動或不感動,我是被感動了。我們自然也沒去吃這頓農家飯,但不管大娘的這頓飯彭書記吃或沒吃,都已經足夠飽了!此外,我還收穫一點:文藝細胞活躍的人,做起農村工作來,原來是可以這般遊刃有餘的。這句話想來還可以這麼去理解:讓第一書記們去當第一書記,原因是上頭瞭然他們有當第一書記的潛質,把他們放到那個位置,往往比放其他人可能更合適!至於升與不升,讓第一書記的村民們來評判。

四、

墩底一日,最讓俺饒有興致探究下去的是彭聯軍説的未來。

彭説到未來時臉上神采飛揚。我特別想知道薰染他這種神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彭告訴我,墩底的今天是個很懸殊的時代,富裕的人,早已經走在了時代的前端,教育、飲食、美容、藥材、建築和高科技,行行業業不乏驕子。可惜,由於環境和根深蒂固的傳統生活與思想方式束縛,整個墩底的經濟水平仍處於相對滯後的狀態,不少墩底農户,至今仍然困頓於貧困的邊緣。但是,他絕對相信墩底會很快崛起,天時,地利、人和,墩底一樣都不缺,只要燃起墩底人心頭的火,墩底人就可以用他們的那團火照亮墩底整片的天。我信,衝他這些話,我相信彭聯軍已經找到了墩底那些貧困户們的貧困根源,他明晰貧困户們當下最需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只是,如何去施治,他還需要一段為期不短的時間去摸索,辯證。但至少,他已經對這個有着優良傳統和豐富內在的村落有了足夠的信心與底氣。而這分信心底氣,就是薰染他臉上神采的墨彩。

我本散人,從未想過過多觸及關於政府和官員們如何去工作的事體,更不敢去涉及我力不能及的扶貧民生大事。然而,數十年的農村生活,卻使我很被動地清晰了太多農村工作的問題,所以,我其實很憂慮彭後面將要走下去的路徑。彭説的豪邁:“扶貧,其實就是一個授人以‘魚’或‘漁’的問題,今天的國家已經有能力給貧困户實在的魚,讓他們頃刻間就過上了有魚的富庶生活。然而,這顯然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要讓貧困户們真正摘掉貧困帽子,得教會他們漁魚,從思想上對他們進行幫教,給他們時間,賦予他們信心,激發他們的能力,這才能讓他們徹底脱貧,走向富裕!”這是彭在墩底對我説的最政治的一段話。我當然知道,這已截然與政治無關,這番話,其實是他在農村扶貧戰線上奮戰幾年了的工作總結。只是,激發他們的信心與能力,又豈能是説説那麼容易!我深信,他的這個第一書記一點也不好當,貧困户,其他農户,上頭領導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他舉動,無數個人都在給他施加不同力道的壓力。他腳下的路,就像是通往祝家塢的那段小道,看似平坦,卻始終都在爬坡,騎行到頭,肯定會累出他滿身大汗。

但我更知道,他很樂意累出一身汗,而且,以他的才幹,性格,他必定會把他的這個墩底村寫成一首瑰麗的詩,譜成一曲悠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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