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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在江邊的歲月散文

遺落在江邊的歲月散文

那時候只有十歲左右的年齡,住在距松花江只有不到十里的一個村子裏。正是貪玩的時候,江邊便成了我們孩子的樂園。

遺落在江邊的歲月散文

看捕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有站在船上撒網的,也有在岸上用扒網的,靠岸的水草茂盛處常見人們下的“迷魂陣”,又稱圈網,魚遊進裏面,轉來轉去的便出不去了。那時的魚網的網孔不像現在這麼密,因為那時江裏魚多,而且肥大,小一點的魚人們根本不捕。我們不會用網,便坐在岸上釣魚,魚咬鈎的時候,起杆的過程中從杆上載來陣陣的顫動,手感非常好。那時捕上兩尺多長的魚是常事,有一次老舅打上來一條一米多長的大魚,便放在我家的大桌子上殺,魚籽便盛了整整一小盆。

秋天的時候江邊的草長得又高又茂,打草的人很多。那時我常和老叔去打草,長長的打草刀一掃草就倒下一片,我把割掉的草碼成垛,閒暇時老叔便在江邊佈下“迷魂陣”,晚上我們不回村,睡在江邊搭的窩棚裏。有月亮的晚上格外美麗,江水泛着亮光向東流去,風吹得草尖簌簌地響,四面的蛙聲響成一片。我時常拿着鐵釺去扎青蛙,串成一串在火堆上燒,燒熟後灑上鹽末,大嚼特嚼,空氣裏便瀰漫開微糊的肉香。這時老叔便去“迷魂陣”裏捉兩條魚拎回來,開膛破肚地弄完,在江水裏洗淨,把小鐵鍋里加滿江水,架在火上,放上鹽,把魚就這樣燉起來。這種原汁原味的江水燉江魚味道異常鮮美,那以後我再也沒吃過那麼香的魚了。

吃過魚閒得無事,便找一處草長得不整齊的地面放荒,放荒就是點上火燒。火苗迅速蔓延,逆風而行,一會兒工夫便着成了一片,火柱直直地衝上夜空。夜深了,便躺在窩棚裏的乾草上,透過頭頂的縫隙可以看見閃爍的星星,耳畔傳來江水的輕響,偶爾有蟋蟀在角落裏長長短短地鳴叫。將睡未睡時,蚊子便活躍起來,在頭頂盤旋着,唱着催眠的歌。有時外面的蛙聲會戛然而止,片刻後便有一兩聲狼的長嚎傳來。夜裏有時會突然醒來,從草縫向外望去,只見明月在天,江水東去,便有了一種遠在天涯的感覺。

冬天的江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冰上是一層厚厚的雪。我們挑一塊平整的江面,掃開雪,在冰面上坐着自制的滑冰車四處追逐,渾然不知寒冷。在江邊的雪野裏,常常有野兔的足跡,我們便隨着腳印去找,可是找到最後,野兔的腳印便零亂起來,終於分不清了去向。倒是在枯草叢中常可撿到別人下的兔夾子或地箭一類的東西。那時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和大人們去江上鑿冰撈魚了。有經驗的人在冰上巡視一遍後便知哪裏魚多,於是用冰穿子猛鑿冰面,冰面有一米多厚,要幾個人輪流地鑿。一會兒工夫,一個冰窟窿便鑿出來了,便用有着長柄的抄網伸進去,攪動幾下撈上來,裏面便裝滿了魚了。甚至有的時候冰層鑿穿,便有魚從裏面竄上來,落在冰面上“啪啪”地亂蹦。

捕了魚便去岸上的野地裏找蛙洞,蛙洞非常隱蔽,可是常捕的人依然能發現。在幾乎沒有洞口的草叢中挖下去,便會捉到冬眠的青蛙。這時的青蛙非常珍貴,除了難捉之外,它們的'味道比任何時候都好,因為它們現在不吃蟲子,肉質純淨,而且處於休眠狀態,肌肉放鬆,吃起來更可口。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當大地上的雪消失殆盡的時候,江上的冰面便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當東風颳起的時候,冰就要開始融化了,我們稱之為“開江”。開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文開江,一種是武開江。文開江比較常見,就是冰層緩慢地融化,越來越薄,漸漸地,本來冰層凍得薄的地方便化開了,於是江裏的冰面便被分割得支離破碎。再過些日子,冰層更薄了,於是滿江的冰塊開始慢慢地隨江水向東漂移。我們把那些大冰塊叫冰排,常常拿了長竹杆,躍上冰排,撐着它四處遊動。雖然有幾分危險,我們卻樂此不疲地玩兒着。再過些日子,冰排便日漸稀少,終於,江裏便再沒有冰排的影子了,只剩下一江春水在陽光下靜靜地流淌。

武開江我只見過一次。武開江一般發生在春風颳得早的時候,由於天氣還沒完全轉暖大風便起來了,冰層在風的不斷侵蝕下變得又酥又脆。此時站在江邊常常能聽到冰層斷裂的聲音,這時候是絕對不敢走上冰面的。再過些時日冰層更是酥脆了,然後在某一天,上游有水下來,風颳得更大些,會突然發出一聲巨響,然後響聲不斷,整個江面的冰便分崩離析,在互相撞擊中變得粉碎,江水漫上來,只大半天的工夫,江面上便一塊冰也看不見了。這是一個非常壯觀的景象,許多年以後我對此仍是神往不已。

開江之後,捕魚的船便多起來。江邊人家養船的很多,都是一些小木船或鐵皮船。人們忙碌地捕開江魚,開江魚以鮮著稱,有許多人特地從遠方趕來吃開江魚。養船的人説道多,吃魚的時候,一面的魚肉吃完,要把魚身子翻過來吃,但絕對不能説“翻”字,因為養船人最忌諱這個“翻”字。此時要説把魚“劃”過來,人們就知道是要把魚翻個身了。

一過小滿,江邊的野甸子上的各種鳥便多了起來。此時我們便提着一大串自制的鳥夾子捕鳥,有些鳥根本不怕人,就落在你面前的草尖上,身子隨草尖起伏着。有時會有斑斕的野雞從草叢中飛起,在陽光下閃爍着五彩的光。有時在水邊會發現一些大的水鳥,它們有着高高的花冠,在水中悠閒地漫步,美麗得讓人不忍心去傷害。

盛夏的時候,我們便在江裏游泳,那時家裏的大人是不允許小孩去江裏游泳的。可我們還是偷偷地跑出來,在江水中嬉戲打鬧。洗過後便在草甸裏撿鵪鶉蛋,有時也能撿到野鴨蛋。有一次我們竟遇見一隻正在孵蛋的野鴨,它瞪着圓圓的小眼睛毫無懼色地看着我們。據説野鴨孵蛋時人走近了也不飛,可以用衣服把它罩住。可那次我們沒有捉它,只是近近地看了它一會兒便走了。

後來我家從農村搬到了城裏,濤聲月色的日子便定格在記憶之中了。多少次午夜夢迴,眼前浮現的依然是松花江的水聲歲月。我在江畔留下了太多的夢,終於在多年以後生長成心中鬱鬱葱葱的思念。懷念那段多彩的時光,在歲月深處藴斂成心底最美麗的鄉愁,讓我常常於紅塵勞碌中,綻放出最動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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