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斷南飛雁優美散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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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
着一襲單薄的長衫,略揖一揖,便昂然走進了歷史。
從遠古而來,從發黃的線裝書裏走來,帶着淡淡的墨香味,手不釋卷,在青山綠水間,搖頭晃腦,吟哦着流水般清揚的詩句。
要尋士的蹤跡麼?
在秋菊遍開的南山西疇,聽士臨清流而賦詩;在明月朗照的深山竹林,聽士撫錚琴而長吟。
士有着強烈的英雄氣概以經天緯地: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
士有着慨然的氣節以頂天立地:士可殺而不可辱!
士經歷着痛苦的磨礪卻仍堅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
那負篋拽履、足膚皸裂,穿行在隆冬冽風裏尋碩師先達的是士;
那千里黃雲、北風吹雁、落雪紛紛時被趕出城門卻仍騎驢高歌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是士;
那在極度失意之中用頭撞磕貢院門柱而鮮血四濺的,是士;
那手拿插着草標的雞徘徊在街頭,忽然在報舉的鑼鼓聲中昏厥的,是士;
那昔日齷齪不足誇,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是士;
那----
士有着遠大的抱負,痛苦的情感,苦難的歷程,泣血的詩句;
士的身軀是嬴弱的,手無束雞之力,但那瘦弱的身體卻飄逸着思想:
君不見,荒山之嶺,枯鬆之下,那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正是夢蝶的莊周?
君不見,尋常巷陌,農舍茅椽,落落如喪家之犬的,不正是周遊列國的孔丘?
君不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的赤壁旁,瘦弱的士子正湧動浪濤般的詩句?
落魄的'士子,聽見的,也不是他的哀吟,而是高歌: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毛。秋風聲中,士在高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陰風怒號,檣傾揖摧。日星隱耀之間,宦途失路之中,士正把酒臨風: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就是士,用嶙峋的身軀,撐起了一段民族的脊樑。
士已遠去。遙望背影,只見歷史的風飄飄地吹拂着那長長的衣袂。
伊
深深地道一個萬福,伊便遠去了。
伊往何處?
仰望長天空闊,煙水蒼茫。
伊有着端莊的體態。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在輕盈如弱柳扶風的行步中,是那無限的温柔。
伊有着温切的情懷。下渚多風浪,篷舟漸覺稀,停舟暫相問,或恐是同鄉。殷殷情懷,如落日的餘輝,温煦地灑在秋江上。
伊有着深情的哀怨。望郎郎不至,出門採紅蓮,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伊是採桑的秦羅敷,提籠忘採葉,昨夜夢漁陽;
伊是寄征衣的戍卒妻,不寄征衣君又寒,欲寄征衣君不還,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伊是勤勞的促織女,昨夜入城市,歸來淚滿襟,啟蒙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伊是哀傷的綠窗女: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臨池柳,這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伊是征戰之女,代父從軍;
伊是樂羊子妻,斷匹教夫;
伊是孟軻之母,育子三遷;
伊是----
伊在何處?
桃花春風,不見昔日人面;殘荷零落,不遇並舸之女;桑園田田,不聞採桑之歌;人去樓空,有誰問:清角吹寒,馬滑霜濃,不如休歸去?----
寒風吹蕩着荒野。
極目原野,沉沉的灰雲之下,一座殘破而簡陋的古建築沉默在荒原之上。
牌坊。
這是伊的墓碑,簡單地就用幾塊冷石搭就。從父。從夫。從子。如伊清貧而寂寥的人生。
它像斷擘流芳的不容絲毫沾污的伊,默默地站在那裏,矜持而又莊嚴,無聲地支撐苦難的歷史。
深深地道一個萬福,伊便遠去矣!帶走的,是美麗,是温柔,是苦難,是奉獻----
可有年邁的祖母,在漫漫長夜,手搖紡車,搖出睡眠曲似的伊的輓歌?
在輓歌的酣夢中,伊邁着一雙金蓮小足,顫顫巍巍姍然而來----
望斷南飛雁
士已遠去,伊已遠去。
站在斷壁峭崖之上,仰望蒼穹,只有那南飛的大雁像斷線的風箏,冉冉離去。
可是從遙遠的東海而來,非竹不食,非露不飲?飛越山河大地,穿過黃沙驟雨,從世紀之源而來,又簌簌地飛過頭頂上的天空。
在大雁飛動的簌簌聲中,萬木落葉蕭然而下,像大雁抖落的翼羽。秋風動鼓,大地的落葉又騰越而起,像翩然而去的一團蝴蝶,追逐着已逝的春花秋月。
遠去的大雁,像消失在天際的一片帆影;聲聲長唳,似從遠古的衡陽之浦而來,像濤濤的海浪,漫漶湧動,又似蕭然的秋風,在低沉的怒吼中,壯觀了這萬里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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