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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記憶短篇散文

獨家記憶短篇散文

獨家記憶

十月,合歡樹開了花,像一叢美豔的火藏在樹葉裏。天色泛白,安謐不頹唐。《爾雅·釋天》裏説“秋為白藏,冬為玄英”,覺着“白藏”真的是極美極靈動的名字,和這温柔天色如此契合。而初秋的陽光,是羽毛温暖的鳥羣飛臨城市,翅影是滿天的雲。

獨家記憶短篇散文

前一個陰天,我把藍草帽送給了阿柴,紅草帽留在它自己的小窩裏。它們是從海岸邊帶回來的貝殼粘成的小烏龜,惟妙惟肖,戴着草帽和金絲邊的眼鏡,鏡片後面小小的黑眼珠轉得憨厚。幾天之後,阿柴對我説,小烏龜的金邊眼鏡好漂亮,那麼我就當做今年我的第一件生日禮物吧,生日是下個月的今天哦。我開心地説,好呀好呀,你喜歡它真好,一邊暗自唸叨着她的生日害怕忘記。我是個記性很糟糕的人。一直都是。

我常在下着大雨的晚上窩在沙發裏看電影,那些長鏡頭短鏡頭不動聲色,我的記憶像下着大雨的天,模糊得一團糟。我記得一部電影,只記得一個畫面,一個黑衣的老婦人,在積水的逼仄街道上,頂着灰暗的下雨的天空,躬着身將挎着的籃子裏的玫瑰一朵朵擺在路中間,暗紅的花朵像一朵朵沉重悲涼的歎息,落在積水裏,復歸沉寂,長鏡頭拉開一條黑路紅線,然後一輛車飛馳而過,濺起了積水軋過花朵,暗紅的花飛起來又緩緩落下,恍若將死的輕飄飄的蝶。老婦人的背後是寂靜,和一座沒有長明燈的教堂。接着記憶戛然而止。

有時候我會整理自己的記憶,可每一段( )

記憶,都像是一個無法整理的抽屜,裏面胡亂塞滿了戛然而止的電影。所以我慶幸還有那麼些忘不掉的畫面,還有那麼些長住在心裏的人,在心底呼吸輕緩,花朵般燦爛。他們是我獨家的記憶。忘不掉。

2007年10月,那一個白藏,最美妙的事情就是遇見了術啷,那一個,至今都覺得驕傲又淡漠的女子,擁有自己的龐大且精緻的世界,走在人世間,輕輕抬起下頜。我們的談話自在不苛求邏輯,不轉彎不抹角不害怕出差錯得罪人。雨夜裏我説mew很棒,她便説devics很好聽,整點時我説小城裏的鐘樓敲鐘了,鐘聲像雨點落滿城市每個角落,我問她可聽得見,她便在黃浦江那邊對我説她聽見了小城裏的鐘聲。我們未曾謀面,我們隔着地圖上看似咫尺的距離説話。可這默契如此令人欣喜。

我常想象她掛着耳機低頭穿行在大上海,倦了停下自行車支起腳,抬頭倦怠地眯眯眼,也許正是傍晚看見天上的霞光卻看不見落日。我想她應該是笑起來極漂亮的女子,喜歡devics的她抬頭時眼裏也許會有璀璨的光芒。

又是白藏,久未聯繫,盼望她一切都好。

現在的我仍然在聽mew,一支來自丹麥的樂隊,主唱Jonas的聲音纖細明亮,彷彿一支清澈的河流緩緩流淌在嘈雜喧嚷之上。他們坐在我的耳廓上歌唱,我感覺自己站在空闊的天空下大地上,沉重雲層從遠方遊弋而來,投下的陰影像水流漫過我的腳背,漫向更遠的地方,心裏是透徹的寧靜。

我喜歡北歐,最大的願望是能在雷克雅未克積雪的街道上踏一次馬路,度過一個漫長的似乎不知完結的白天或者黑夜,在燈塔下裹緊了長長的圍巾守候一次奇蹟般的極光。

日子長了又短,夏天快到的時候暮色降臨得越來越晚,傍晚時分天空常會有魔術般的盛大演出,天色瑰麗地變幻,最後藍得發黑似終闔上的夜的披風。那是我見過最壯闊的景色,帶給心底微微顫抖的震懾。夏天是生機盎然的季節,葉子油亮,大風呼呼地刮過來刮過去,整座城市像停靠在深綠汪洋下的沉船,卻依然有滿艙明朗的太陽。這樣的夏天裏,我遇見阿柴。

我是喜歡陰天的人。下雨天,風大,我裹着大衣走過城市裏的每一個角落,雨裏的大街小巷都漾着流光,濕濕的,温柔不張揚,安然得很漂亮。我站在順風的街道下游,狹長的街道兩旁滿是高大茂盛的樹,在雨裏挺拔出肅穆的.瓦青色。風裏我微微眯起眼,看見街道盡頭灰色的天空。下雨天,連心裏都是瓦一樣的青色,無邊安靜,夜裏會有好眠。

而阿柴喜歡晴天。她是那麼美好的女孩子,聲音温暖得像夏日海邊細膩的沙灘,唱歌好聽,這樣的女孩子似乎生來就該喜歡晴天。陰天裏她對我説,還是喜歡大太陽多一點,可是想到你喜歡陰天,便也心安了一些。那時我正蹙着眉頭頂着明晃晃的大太陽,不由笑出了聲。我想象她站在窗邊,如我般蹙眉看着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又想象她在太陽下抬起頭笑得明媚的樣子,覺得晴天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阿柴唱歌給我聽,我微微笑着不説話,覺得她唱得真的很好聽。我想起,初三時貓坐在我後面,我們靠着有些冰涼的瓷磚輕聲唱歌的日子。

剛剛過完的那個夏天,我去了大連,那是座乾淨温柔的城市。或赤腳踩過日頭下發燙的沙灘,陽光直射在脖頸間有微痛的灼熱感,眼睛裏看見的滿是沙子的顏色反而顯得空空蕩蕩。那時我就在想,如果大家都在,我們一起挽起褲腳踩沙灘,該是多麼歡欣的場景。

可現在身邊的人們一個個離開,未曾謀面的人們我也抓不到他們的手,我在想要去買一個布娃娃,對它説話。因為很多時候都覺得,有些話無處可説。我心裏長滿了熱切的情感,可我對旁人絮絮叨叨講起很多,得到的總是沉默。最後我手足無措,站在記憶的漩渦中免不了濃得化不開的惆悵和難過,為無人可懂我的傾訴。

有一天,看見席慕蓉説:

在等待中

歲月順流而來君臨一切

在開滿了野花的河岸上

總會有人繼續着我們的足跡

走我們沒走完的路

寫我們沒寫完的故事

甚至

互相呼喚着的

依舊是我們彼此曾經呼喚過的名字

標籤: 短篇 散文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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