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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熱的豆漿的散文

温熱的豆漿的散文

人這輩子,有很多事,總是難以捉摸。但過去的生活告訴我,得與失常常是相伴的,不幸和幸運也是連在一起的。海子有首詩,題目叫做《面向大海,春暖花開》,可我覺得,人這輩子,只要敞開心扉,擦亮眼睛,坦然地去面對生活,用真心去感受身邊的愛,心裏始終就會是一片陽光。

温熱的豆漿的散文

十多年前,我剛有了兒子,正沉浸在無比的喜悦之中,身體猛地一下消瘦了許多。經檢查,我患上了糖尿病。那個時候,我對糖尿病還一無所知。只是聽人説,這種病,症狀是三多一少,屬於富貴病,平時不能吃甜食,而且就當前的醫療技術,還是一種終身病。才剛剛三十出頭的年齡,無論事業還是家庭都需要大幹一場的時候,偏偏便得了這種病,我猶如遇到了梅雨天氣,心裏確實鬱悶得很。

初開始,妻子也有些煩躁,可沒過沒多久,她就冷靜了下來。她對我説:“這種病,雖然難以除根,但只要放平心態,注意飲食,經常鍛鍊,再加上藥物治療,控制住血糖,就會像正常人一樣。”

在隨後的日子裏,通過讀書、上網和與患者家屬攀談,不知她在哪裏瞭解到了糖尿病人喝豆漿好。沒給我商量,她便毫不猶豫地花了二百九十八元,這幾乎相當於她一個月的工資,在縣城人民商場的三樓,買了一台九陽牌豆漿機。

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打豆漿,我們倒有些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現在想想,真有些讓人哭笑不得。那是一個冬日的清晨,我輔導結束,回到裏家裏,看到妻子仍在擺弄着那台新買的豆漿機。見我回來,她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告訴我,新買的豆漿機是台壞的。她説,打了幾次,可每次插上電源,開機不久,豆漿機就呼呼隆隆的響,好像哪裏出了什麼大毛病。

我將信將疑,試着插上、開機。兩三分鐘後,豆漿機真的如她所説,像機器的轟鳴聲一般,中間還伴有“咔嚓”和“哧啦”,噪音很大,非常地刺耳。我趕忙關掉開關,拔下了電源。打開豆漿機,取下配料盒,低頭一看,滿盒的豆渣幾乎要流了出來。或許是經過多次反覆地倒騰,豆粒大多已經碎爛,但其中仍有不少塊狀的豆瓣。

不鏽鋼制的圓筒裏,熱氣騰騰。漿水淺綠,明顯地有些稀,猶如熱天裏吃撈麪的陰陽水。由於學校上課,早晨和上午間隔的時間很短,不容我們作過多的停留。妻子給我倒了一碗,無奈地説:“真是對不起,你將就着喝點吧!”。我慢慢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啜着,那豆漿有些温熱,除了豆性氣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異味。我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感覺到非常地解渴又過癮。

或許是妻子當天已經向別人學習過,或許是她找到了説明書看過了。造成先前情況的原因,主要是豆粒裝得太滿、太多,豆漿機在轉動的時候,有些受阻。這應該是心理作用,妻子她想讓我多補補。再者,豆籽粉碎變成漿,需要經過多次地攪拌與摩擦,豆漿機發出轟鳴的聲音也是正常的。在一般情況下,豆漿打好後,指示燈自然會由紅變綠;同時,豆漿機也會發出“嘀——”“嘀——”“嘀——”的清脆的報警聲。

等第二天再打的時候,妻子按照操作規程,一切都變得非常地順利。記得當時,為了照顧我的身體,讓我多喝點,她和女兒都捨不得喝。可一桶豆漿,早起只我一個人喝,明顯地喝不完,她讓我儘量多喝些。在中午放學後,做飯之前,她先把剩下的豆漿倒在鍋裏熱一熱。一晌午,上兩節課或四節課,口乾舌燥的,回到家裏,喝上滿滿一碗温熱的豆漿,不但解渴充飢,還能生津提神,我感到真是渾身舒服極了。

妻子是個有心人,打過漿的豆渣,她天天都集中在一起,裝入一個搪瓷盆,放在冰箱裏。過上個兩三天,她便略微地摻入一些好面,給我烙成小小的烙餅。那烙餅,不是很薄的那種,像從前在老家奶奶給我攤的餡子。它的邊緣豁豁罅罅的、不是很整齊,拿在手裏似乎還有些粗糙。可吃在嘴裏,津津的,香香的,口感真的很不錯。她時常還煎上幾片雞蛋,或生調一節青蘿蔔,讓我配着吃。

回首當初,有事沒事的時候,妻子經常對我説:“你是家裏的大梁,是全家的寄託。孩子們都還小,有啥事你得想開些,還是身體最重要。”可仔細想想,為了要兒子,妻子真的是受了不少苦。有女兒的時候,妻子就是剖腹產。那時我們都還年輕,覺得不算什麼,妻子挺了過來。她原本不想再要了,可看到我家已是三輩單傳,特別是老父親臨死前拉着我女兒的手説:“爺爺不行了,等我死後,讓你媽給你要個小弟弟。”聽到這話,我哭了,妻子也留下了眼淚。

生兒子的時候,又是剖腹產。當妻子再次推入手術室的時候,我一直守在門外。趴伏在牆壁上,我不知所措,兩隻手緊緊地扣着磚縫,心裏一直在默默地祈福。五分鐘,十分鐘,……我心急如焚。半個小時過去了,我終於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可當醫生説是一個胖大小子表示祝賀要把孩子交給我時,我卻呆住了,竟然不知道去接,只説隨口説了句:“他媽呢?”醫生説:“一切都很順利,馬上就出來了!”我這才反過神來,接過孩子,喜極而泣。

在病房裏,我看到,有個同是剖腹產的年輕媳婦,高一聲、低一聲的,“媽啊”“娘啊”地高喊,又是哭又是叫的。而妻子卻靜靜地躺在牀上,一聲不吭。她的額頭和臉上沁出的全是豆大的汗珠,晶瑩而發亮。她的雙手緊緊地拉住鐵牀的牀頭,似乎用着很大的勁。我輕輕地走近,問她“疼嗎?”。她沒回答,只是略微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該是承受着多麼巨大的疼痛啊!我便説“‘嗨’出來吧!”,她微微一笑,輕輕地動了一下嘴脣:“還不是都一樣嘛。”

妻子一向是堅強的。她的堅強,常常讓我這個五尺男兒,在她的面前都感到有些汗顏。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裏,無論是做工作還是幹家務,妻子不但堅強,而且很有耐性。面對生活的壓力,她從不叫苦。同樣是教書,她在出色地完成自己工作的同時,還操持着一大家子日常的衣食起居。搬到樓上後,她愛上了種花養草。她從來閒不住,把整個房間都佈置得乾乾淨淨、清新賞目。她説,幹這些活就是調節情緒,也是一種生活情趣。

有時,實在是看她太忙太累,我就對她説:“你説我是咱家裏的大梁,那你就是我的頂樑柱呀。有功夫也坐那歇會兒,你也不小了,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我這大梁,啥時候也不能離開你這頂樑柱呀!”她總是笑笑,然後説:“我身體好着呢,攤上你這個病秧子,老天是公平的'。”

生活中,她常常表現得很樂觀,遇事都事先做好了打算。就説這打豆漿吧,每次不等豆子用完,她都早早地買回來了。而且,她買豆子,往往專揀籽大粒飽的。她説:“打豆漿,能用多少豆子呀,貴是貴了點,可營養豐富,對身體好,錢還不是人掙的。”不在乎她是教哲學的,平時説話,也總是一套一套的。

記得有一年,我們小區一家城郊户,種了不大一片豆子。由於水肥、人工都上得去,豆子長得很好。收豆子的時候,妻子就發現了,豆粒滾圓滾圓的,水色也特別好。妻子早早地就定住了,而且主動提出要交定金。對方很感動,翻曬挑揀後直接送了過來,妻子多拿出些錢,讓他隨便留,對方也沒多留。不過,妻子有時買了好吃的東西,都給他們送一些。妻子説,人要知道感恩。

五年前,母親得了腦萎縮,住進了城裏我們家。裏裏外外,妻子更忙了。尤其是母親患病後糊塗了,對她好也不知是好。病重的時候,常常有一種幻覺。她説妻子是小鬼,要索她的命。一家人誰都不罵,她就罵媳婦。本來都是好好的,可出了這種事,看我心裏有些上火。怕影響我的身體,妻子還多次主動地勸我:“老人糊塗了,忍着點吧。我説:“這讓人多窩氣。”她説:“心裏窩氣,可以出去走走。”

人們都説,兩好擱一好。我深深地知道,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這個家。無論再忙、再累、再煩,多少年來,每天早起,妻子打豆漿都是如常。豆漿機轟轟作響,壞了修理,破了再換。豆子不斷更新,如今又多了其他品種,可那一碗碗温熱的豆漿,總是擺放在我的眼前。

日月如梭,花開花落。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女兒上了大學,正在讀研;兒子也上了高中,很快該考大學了。我的病雖然沒有治癒,血糖也只是控制在一個偏高的區域,但我沒有心病,心理狀態我私下認為一直很好。人的一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從整體上來看,從一家人對我的關愛來看,我覺得我就是這世上眾多幸運者之中一個尤為幸運者。

都説一個好校長,就是一所好學校。可我覺得,一個好女人,就是一個温馨和諧的家庭。那一碗碗温熱的豆漿,那一張張又津又香的小烙饃,多少年來,妻子無微不至的關愛,讓我感到我們這個家庭是幸福的。眼看着兒女長大成人,既懂事又爭氣,我知道這是妻子言傳身教的結果。我十分感謝妻子,我愛我這個家!

標籤: 散文 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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