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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韻律的散文

冬天的韻律的散文

那個初冬黃昏,像掛在天邊的一幅極致的油彩畫,刻骨銘心地存儲在我的記憶裏。日頭落下去很久,明亮的天光卻遲遲不退,大片收割完的稻田鋪上了胭脂色,這時,一羣大雁排着長長的人字掠過長空,聲聲鳴叫,像告別的話語迴盪在天地間。它們是最後南飛的大雁,這最後的告別讓所有植物都發生了變化,所有的人和動物都轉向另一種準備:冬天來了。

冬天的韻律的散文

這個季節是從海邊開始的。海邊的陽光不再暖豔,大海顏色變得灰冷,兇猛的.寒流從北方撲來,彷彿一夜間,海灘腳下就凝固了一條長弧冰帶,這道銀白色曲線,把大海和灘塗完美地分割成兩個世界。北風一刻不停地把浪花趕向深海,海面上只留下茫茫沉寂,別説船影,就連覓食的鷗鳥也少見了。溯河兩岸也結了冰,但河的中間還沒封死,湍急的水流從上游而下,卻悄無聲息。突然地,河面上泛起一團團漁花,魚兒嚯嚯騰跳,濺起的漣漪未曾展開,便被匆匆流水撫平去。這平靜的水下,該是成羣結隊的魚兒向大海遷徙,倘若看得見它們,一路的舞蹈定會讓人眼花繚亂。

海邊看不見人影,風卻冷硬如刀。無邊無際的海灘好似蠻荒遠古,人在其中,渺小得如同一根針草,一粒粉塵,隨時會被寒風裹走,誰都看不到你的蹤跡。碼頭、漁鋪、還有那條寬闊的馬路,往日的喧囂與熙攘早已消失乾淨,甚至連一絲痕跡也找不到了,冬陽下,它們都變成沒有靈魂的雕塑。風纏上河岸的老柳樹,捋下一簇簇黃葉,散花般漫天飛撒。老柳樹似乎很樂意風這樣做,風為它除祛身上陳垢,來年將綻放一樹黃燦燦的柳花。

溯河岸上,那些漁船整齊地排在一起,依然保持着出海前的姿勢,船上網架和繩索密麻交織,它們什麼也沒改變,只不過離開水面往岸上多走了一二十米。可現在,船上再也感觸不到下海人的氣息,下海人都走了,他們正在村莊裏被家人的愛緊緊包裹着,樂享冬天的温暖,他們好像把船給忘了。而這些船倒像聽話的孩子,翹首仰望着村莊,極有耐心地等待主人出現在那條馬路上,走向它們。船板上粘掛的一片片綠色苔蘚,展露着水世界的神奇與玄妙,原來,船把大海的故事帶上了岸。沉寂中,船羣裏驀然發出“咚”一聲悶響,寒風隨之一抖,寂靜被打碎,之後的響聲接連不斷在河灣上震盪。在發出聲音的地方,我看到一羣拾掇船板的老捻匠,他們的手粗糙得如同老樹皮,臉和海灘一個顏色,他們用捻錘捻鑿剔下船板縫裏的老膩滓,捻進新麻禳,打上新膩子,船在海上遇到多大風浪也不會開裂,不會漏水。幹這活,不用表白多少話語,捻進船板的,更多的是沉重的責任和淳樸的良心。他們和寒風拾掇老柳樹一樣,都是為了來年。

溯河往西不遠是曹妃甸濕地,這裏原是臨近潮間帶的無人區,葦蕩浩浩、河流如織、池塘星布,魚鳥多的被形容為“棒打鷗鳥瓢舀魚”, 後因其古老的自然風貌、動植物原生態而成為遠近聞名的旅遊勝地。這裏的蘆葦生長十分獨特,分紫穗葦、紅穗葦、紫根葦和鐵桿葦,在四季變換中,呈現出不同的迷人景色。尤其到了秋天,蘆葦吐纓,鳥飛魚躍,雁鴨繞雲,海風吹來,“蘆纓跌宕藍天遠,魚蟹逐波動秋聲”,在這美輪美奐的情境之中,濯去俗念雜陳,放飛純淨思緒,心境便得以昇華。曹妃甸濕地河蟹名傳百年,早就載史於冊,且以“美味蟹王”而享譽南北,秋天成熟,肉肥黃滿,餐桌品享,“肥蟹未剝饞涎落,手指沾腥洗尚香”。這天然風景和原生態野味每年吸引成千上萬遠方客人到此麇集。

可是,畢竟到了冬天,蘆葦結束了一年的生命,被人們收割後,濕地成了一片空場。那些存留下來的密匝匝蘆根,卻依然煥發着勃勃生機,即使在這寒冷的季節,每棵碧綠的蘆根都在呼吸空氣,吸收陽光,儲備營養,悄然孕育着新的生命。

在一片平緩河灘上,一隻河蟹正在一叢枯草下忙碌,它把洞裏新泥不斷推出洞外,又把洞口打理的既光滑又隱蔽,等到冰天雪地時,住在裏面,一定是個不錯的安樂窩。另一隻是從河邊爬來的招潮蟹(俗稱驢糞球),爪間滾動着一個球團,這是它越冬的食物,它要把球團拖回洞裏儲藏。在回“家”的路上,招潮蟹爬一段停下來看一看,並把蟹螯高高揚起揮舞兩下,張合的蟹鉗噠噠作響。這舉動並不是招喚大海潮水,而是向周圍潛伏的敵人顯示它的兇猛威力。它們和我們人類一樣,冬天裏,也需要“乾柴細米不漏的房”。

這是個不安分的冬天,人和動植物都在為過冬而準備,每條蹤跡都歸入了這個季節的韻律,等到這些韻律停止的時候,春天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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