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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花開母親是一棵棗樹散文

夢裏花開母親是一棵棗樹散文

——將之獻給那些在貧困時期用一雙勤勞的手為子女們傾心付出的所有母親們。

夢裏花開母親是一棵棗樹散文

棗樹開花的時候,我總是想起母親坐在她的棗林裏、眯着眼睛看棗花兒的模樣,母親儘管很老了,但是眼角的魚尾紋向上翹着的喜悦,以及額間一疊一疊的水紋淌着的幸福,卻讓她變得更加慈祥和美麗。

“八月剝棗,十月獲稻。”母親喜歡棗樹,就像鍾情於她的麥地。母親説棗生來有耐性,不嬌貴,好養,是咱老百姓的鐵桿莊稼。的確,在母親的眼裏,棗兒不僅甜甜蜜蜜地好吃,還可以作藥引子治病。俗話説“一日吃三棗,一輩子不顯老”,用現代話來説,棗就是天然美容的植物。不僅如此,在農村人的思想意識裏,棗還和他們的許多生活有着很多情結,比如過年過節的時候,農村人要蒸成各種各樣的棗饃用來做供品;女子出嫁時,還要在嫁粧裏放上一些棗兒,意味着早生貴子……因此,在桃、李、梅、杏、棗等五果裏,母親最喜歡棗,載樹最多的也便是棗樹了,老家的房前房後除了三兩棵槐樹,就是大大小小的棗樹了。

“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這是宋代大詩人蘇軾任徐州太守時曾寫的一首《浣溪沙》,來描述鄉村雨後的喜悦之情。也的確是這樣,棗樹開花的時候,鄉村風光會格外地旖旎。當滿樹滿樹的米黃色棗花映着太陽的'笑臉燦燦地開着時,母親的臉上便也會開滿金黃的色彩。棗花的骨朵兒很小,與其説那是花兒,倒不如説成是粘在枝葉梗上一撮兒一撮兒的小米粒兒,透着飽滿;或者説是嫩綠的布上印着的一簇緊挨一簇的小碎花,漂亮極了。那時,我曾天真地想,這些小米粒似的花朵要是母親耕種的糧食該多好啊,那樣母親就不用起早貪黑地在田間地頭為那幾升米而勞碌了;或者這些嫩葉黃花要真的是花布該多好啊,母親就可以給我們姊妹幾個裁成漂亮的衣裙,也不用再為幾尺花洋布發愁了。

“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末落桐蔭長。”棗樹開花的時候,方圓十里都飄滿了清純的香味,成羣成羣的蜜蜂便會趕集似的來採蜜。這時,母親會拾掇好了農具,開始忙碌地頭的活計。那一撮撮米黃色的棗花鑲嵌在嫩綠油亮的枝葉間碎碎淡淡地開着,母親就如一隻不知疲倦的蜜蜂,充滿生機和希望地為生活在貧困的歲月裏的子女們採集着甜蜜的日子。那時,母親棗花落滿衣襟時的模樣,最是清秀動人,就像散發着淡淡清香的棗花一樣,讓她的子女們感覺到一種香甜的味道。

仲夏來臨的時候,棗花兒開始歪着小小的腦袋,躺在枝葉間綠色的清涼裏熠熠閃光。棗樹是一種很耐乾旱的樹,它細而遒勁的枝幹,常常讓我想起母親枯瘦如柴、卻堅硬的身子骨,以及母親坐在棗樹下納鞋底的手臂。麥地收割一結束,母親便和那些大娘大嬸們坐在棗樹搭成的綠蔭裏做手頭上的活計,那長長的麻線在她的懷裏來來回回地飛舞着,如旋律一樣纏繞着一些苦澀卻又樂觀的歲月,那時,在我的眼裏,母親枯瘦的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就如那棗樹那盤旋遒勁的虯枝一樣,在清貧如洗的日子裏頑強地編織着一家人温馨的生活。

我至今記得,長期吃清淡飯菜、穿縫補舊衣的母親和我們,總脱不掉“超支户”的帽子。那年農生產隊秋後算賬,決算結果又是入不敷出,要把屋後母親養了十多年的幾棵棗樹充公抵工。那時,棗果正紅得剔透,翠滴滴的誘人,我們平時只有看的份兒,從來不敢伸手去摘一顆。可那天傍晚,母親破例搬了梯子,爬到樹上,撿了個子最大、顏色最紅的,滿滿地摘了一大竹筐,然後坐在棗樹下看我們姊妹幾個守着籃子吃了個夠,第二天,便把那些棗樹交給了生產隊。那年秋天,滿樹棗果紅透了,母親站在一個角落裏看着那紅得晶亮的果子落在人家的籃子裏,撩起衣襟拭着淚水,不敢哭出聲來。

五年以後,國家政策變了,實行承包到户,隊裏的那些公共東西開始以抓鬮的方式進行處理,當然那幾棵棗樹也在內。當時很不自信的母親叫姐姐去碰運氣,不料上小學的姐姐竟然用那雙賣火柴女孩的小手,童話般地把那些棗樹又抓了回來。棗樹回家那天,母親挨個地摟着那些棗樹,如找回的孩子般地先是哭着,然後就是笑。那笑聲是我聽到的母親最美的聲音,就如那掛紅的棗果一樣香甜誘人。那年秋天,母親將滿滿的幾大籃子紅棗拿到集鎮上去賣,第一次為我們姊妹幾個每個人買了一雙鞋。母親説,等收秋後多養一些棗苗,將山窪的那塊坡地全都種成棗樹,你們就不用穿又醜又笨的布底鞋了。可是,多年以後,母親的棗坡已經成了棗林,我們還是想穿那雙母親納的布底鞋。

“叢林騰赤霞,千家射雲紅。”棗樹擠滿了紅亮的果實,母親在採擷的喜樂和甘甜中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季節,我們也在母親棗樹般的軀幹上一天天地長大了。當我們如燕子飛出棗林,幾年後又如燕子般地飛回棗林時,卻驚異地發現,棗林越來越美了,而母親卻越來越老了。當那天母親渾濁的目光呆滯地停在翹望的棗樹枝頭時,我們知道母親確實老了,母親那一雙瘦弱的手再也舉不起沉重的歲月了,然而幸喜的是母親守望的姿勢卻依然那麼堅強,當我們緊緊抱着母親枯瘦的身軀時,母親的骨骼竟然如遒勁的棗枝長滿了棗花般香甜的温暖。

世界上關於女性的偉大,盧浮宮的油畫知道得更多,而生長在土地上的母親,則是任何名貴的染料所畫不出來的。如果真的要拿一些事物來禮讚母親的話,我只想母親是一棵棗樹,是一棵開滿棗花的樹。

母親是一顆棗樹,從生芽、開花到結果,一直在用温和的性情和慈愛的胸襟,為她的子女們孕育着甜美而安靜的日子。不管我走到哪裏,不管我老成什麼模樣,這棵樹,都會永遠種植在我的心上,讓我的每一個日子都浸潤着棗葉般的翠綠、花朵般的芬芳、果實般的豐腴,讓我秉承了一種成熟和堅韌,更加珍惜土地、承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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