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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影中國書生散文

剪影中國書生散文

從鄉村走向京城的路上,是涉及人生重大轉變的一條土路。一路數月的風塵僕僕,順着走的目標就是一個官驛,又是一個官驛,還是一個官驛,一直通向京城。路途之中,大小官吏的馬車和轎子,帶着烘烤逼人的熱量,以誘惑無比的力量轟隆隆地駛過。錦繡前程,美好生活,馬蹄踏過、響鞭上空,飛揚的塵土裏,驛路的邊沿,就站立着一羣羣纖細的男人。往往,這些男人都會在彎曲成V型的手臂上,用細細的手臂,高高地撐着一把木柄的紙傘。

剪影中國書生散文

這是一羣帶着微涼體温的無聲幽靈。他們以低微的目光向上天的方向掠去,從不聲張擾亂旁人,渾身的波瀾不驚,走完了一個個帶着花香的雨季。

中國書生!

這是一種另類男人的名字,隱隱之中,或許雀聲四起、天下聞名,或許只是皓首經書、一生陌名。短促起伏的戲劇人生裏,吸引了你綿綿無盡的大膽想象。

更多的時光,他們往往會帶着水一樣的心思,沿着私下的愛情小路悄然而過。穿過一個個平常的日子,他們的日子會長成一株株低垂着細條、搖曳着絲線的柳樹,輕擺微飄在中國式的耕讀小院中。伴着或長或短的讀書聲音,搖晃着生動的削肩瘦影,生生長出一番寂靜的綠色詞境。這才是中國的書生,從讀書人吟詠着燭光的窗口裏,流出一縷書卷的淡淡清香。“小酌春風三二點,翠紅翻過白牆來”,帶着飛絮像信手拈來的詩章小令,翻飛如夢。隨意無常自由懶散,像牛背上牧童手裏的細鞭,把時光的色彩,一聲聲打落在秋天的長巷裏。

還是那些低首斂息的讀書人,他們的內心渴望往往與野心、與男人,與中國的世界在一起,夢幻着自己置身其中,痛一個朝代的興起,歎一個王廷的衰敗。

然而,中國的書生一生之中,更多地攜帶着狹窄文化具有的自我欣賞,畢竟只能擁有着一個讀書的人生,像擁有一位年輕貌美、柔軟多情的女性,慢騰騰地跟着一車漢簡書本的後面;很多的時候,這些書畫字筆才是他們生命的全部家當。沁透着歲月的青磚,鋪成一條寂寞的小路,這是詩歌;沿着夕陽,與歸村的牛羊,隨着炊煙當成了走進文字的村莊,這是心境。一掛掛牆壁上的古典詩詞,起伏着清新詞牌的低誦輕吟,墨香和毛筆的緩步裏,一縷縷農業的濃郁味道,浸染着中國書生的夢想和夢想裏一雙紅袖添香的細指佛手。

初春如秋,中國書生的詩句帶着風信子的軌跡一枝枝飄來,次第之間,介於春冬之際的直線裏,站起一株充滿了想像和被手摺斷、一一送人遠行的綠枝細梢。

這些帶着清癯面孔的文人,都會有着一張潔淨的臉龐,一雙流水的目光和一對長長的雙臂。軟耷耷的粗布帽檐下、長長掩目的袖衫,還有背上被捆紮成包袱的行李,多包裹着一卷油印的《論語》,一本透着墨汁香味的個人詩稿,還有他們渴望朝跪君王前的胸懷天下。

一路風塵,星月兼程,無人問津的赴京趕考,卻讓一路的風景,成為一桌被浪費掉的美餐。走過喧嚷的驛站,走過流水的小橋,就像沒有污染的他們一樣,那些未被污染的水流汩汩流過,純淨清澈,與他相伴相偕,惺惺相惜。掬一捧清咧的溪水飲入喉嚨,心滿意足的書生,又用粗布的長袖,抒情一般擦淨了脣邊的水珠。然後掏出乾硬的粗麪餅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在腮幫子用力的嚼咬裏,手不釋卷地品嚐着自己的未來。

他們的背後,定然是古代才有的月光。星光臨窗,江水侍伴,一杯米酒,孤艋獨夢,泛起一片波動的情感;如水的銀色裏,把他的身影會被洗染一條瘦小拉長的柳枝。他們的無數夢想裏,往往都有一雙凝固卻又粗糙的翅膀,像一葉直掛遠方的白帆,把淡淡的詩意和優美的心境,藏入電影的鏡頭裏,緩步推移,進入一個木船、瓦頂,充滿着稻米清香的農業城市。與農業的落日、炊煙的村莊、濃濃的夕陽和月光的織紡響聲相聚一起。中國書生,你構築了一個完美無瑕的圖面,你身處燭火包圍的中央,身子懸如一掛紅色的燈籠。

點亮了一展昏暗的油燈,手持着晃動的燈盞,一條修長的身影沒入了破落無人的寺院深處,這是你用筆和用心細心勾劃的現場。深夜時分,寂靜的時光需要一種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半夜三更的到來。此時,木軸輕動,門扉半開,温軟之間就會有一條狐媚的影子進入。一身帶着温暖人性的這位美麗女妖,定會用温馨細嫩的手指,撥亮燈捻,把燭光投影的窗口上,搖晃出一種隨風款款入人情的抒情。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樣的一個殘酷的事實,世界上的所有的女妖和人妖之間美好的愛情,都是一生窮光蛋的書生們,在百無聊賴中身披單衣、打着冰凍的寒顫,用冷冷的文字細心編造出來的最後一絲温暖。

燭光如夢,紅袖添香,玉體相遇,籍懷人生。在她們和他們相逢、相擁和相愛的短促時光之後,許多美麗的聊齋故事,陪伴着那些孤燈夜讀苦求功名的書生,如春風一般驅散了冰冷的世界,遺忘了諸多的悽苦,從而留下了一段段柔軟的愛情。

或是金榜題名,或是名落孫山,當他們參加科舉有了結果之後,他們才會找回來自己應有的世界。在遙望家鄉遠遊歸來的時光裏,找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到那個敗落的`地方,觸摸着另一個世界肌體的温度。之後多少年,也許直到他們衰老歸鄉之時,才會合上題滿跋詞的紙扇,走出心靈的寺院,身披着鐘聲的悠緩,牽出一位始終嬌豔、永遠年輕的美麗女子。

細雨朦朦,明月窗外,燈火照耀不到的地方,正是昆蟲歌唱和長眠的地方。輕歌蔓舞蹈,杯盞酒觥,人與鬼狐之間的氣息,淡淡如香。中國書生的感歎正一寸寸地長出地面,隨那些域外飄逸的長髮,體驗如新。

兩岸的猿聲帶着始終啼不住的季節,回味着人生路上的某種奇遇。獸類、鳥類甚至是人類,踏着厚厚的生命之葉,回味着已悄聲襲來的生命蒼涼。一襲布衣,瘦弱的書生來了。透着墨汁氣味的書生,正以無奈的歲月,面對着令人畏懼的生命。寒冷的空寺敗院一角,身披着長長被的落第書生,目隨着死亡的枯萎,心感着寒冷的風,在曾經擁有過的一晌歡娛裏,懷着對狐對鬼對仙的無限懷念,人如飄浮的葉片,悄然而去。

一杯薄薄的米酒前,我不能不解開一個個透心的寒顫,去重新保温那些生命的力量。更不得不翻開一張張手書的紙張,把帶着生命秋意的最後的時光,增添一些人與妖狠狐之間的愛情。讓他們能夠醉酒而盡,攜帶着他們放蕩不羈的浪漫,再現一次輝煌的中國古典詩意。

孤單的念頭,讓我一次次轉向熟悉的路口不停地張望。等待了很久很久以後,帶着依然無望的遠眺,那一把破爛的紙傘仍舊在手。一路走去,柴棚民間的門楣之上,一行行貼切的吟聯;驛站行走的影壁之中,一首首慷然悲憤格律詩句。這是他們真實的心情,既多無奈,又有歌吟。字裏行間憑添了人鬼之間的懷念,許多時候,這種思念已不僅僅是一種懷念了。

那才是他們一生中最為温暖的時刻。此時,中國書生,你仍以行走的姿勢,駐步在應試的絕望裏,一點點地接近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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