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上的愛散文

去蘭州進貨回來有些日子了，眼前一直晃動着，返回時在火車上看到的那一幕幕，不能忘懷。

去時，因無法確定，能否趕第二日下午，將貨進完後回家，故在買去時的火車票時，沒有買返程的票。

我們同行的有五個人，其中二人，是一個同伴的女兒女婿，隨其來玩。

那日清晨，火車到蘭州站是7：20。

我們在火車上，及早做了簡單的洗漱，等火車到了站，隨着擁擠的人流，下了火車，天已大亮。顧不上舟車勞頓，顧不上吃早點，更不要説欣賞城市風貌，沿途景緻，就匆匆忙忙打的，趕往蘭州東部批發市場。

拖着疲憊的身子，我們幾個馬不停蹄，又忙忙碌碌了一天，最終趕下午六點進完了貨，並結伴又來到了蘭州火車站。

到了售票窗口，買票的人並不多，但卧鋪票已售完，因歸心似箭，不願再等一晚上，於是，買了返程的硬座票。是9：20的票，我們一行五個人，15車廂，一至五座。

在火車站旁的飯館裏，簡簡單單地每人吃了一碗哨子面，耐心坐在熙熙攘攘的候車室，在手機的陪伴下，等了將近三個小時，9：20，我們五個人終於坐上了這趟回家的火車。

座位在最前。我們三個只有身上的挎包，同伴的女兒女婿，手裏拎着個零食袋，除此之外，我們再沒帶什麼東西，輕裝上陣，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並將錯開的兩個座位，和我們調在了一起。

一開始，車廂內腳步窸窣，人聲嘈雜，尋座位的，放東西的，聊天的，玩手機聽歌的等，不一而云，亂烘烘的，待人都坐定，安靜下來，我才注意周圍的人。

郎才女貌，正處在熱戀中的同伴的女兒女婿，坐在我對面的雙人座上，對於他們兩個，在來時的路途相伴中，已瞭解不少。

同伴的女兒眉清目秀，活潑俏皮，談吐間，眼波流轉，露出甜甜的酒渦，牙齒如玉。她小巧玲瓏的身段，皮裙，短褂，高跟鞋，青春而靚麗。細白的肌膚，馬尾高挽，留海更添嫵媚，是典型的時代美女；那男孩兒黑色小西服，體型褲，尖頭皮鞋，高高的.個子，清清瘦瘦，雞冠髮型，略卷，是典型的現代小鮮肉。

同伴來自浙江，在我們這裏做生意有二十多年了。這是她的大女兒，出生在我們的小城，自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外打工，再沒來過小城。因同伴一直還在我們這裏做生意，在同伴今年過年回老家，又從老家返回時，她女兒便同對象一起，隨她故地重遊來了。同伴來進貨，他們又跟着上蘭州來玩。

同伴説，他們那裏的年輕人，平時都在外面打工，在外面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只有乘過年，年輕人都回家時再相親。她的女兒今年二十八了，同伴從女兒二十五歲那年，就年年過年回家，都是為了女兒相親，今年才相中，只是還沒有舉行任何定親儀式，説是年底結婚。

我們三個和他們兩個相對而坐。

他們到底是熱血青年，年輕氣盛，有着旺盛的精力。雖然他們也與同伴奔波了一天，但沒有一點疲勞的意思。桌子上堆滿了零食，飲料，他們緊緊地坐在一起，大半個晚上，她們都在邊吃零食，邊玩牌，聊天，時不時地還旁若無人地摟摟脖子，拍拍肩，抿抿額頭，來一些非常親密的動作，興致盎然。由於他們説的話都是浙江方言，嘰裏呱啦的，我能聽懂的極少。

他們具體玩什麼，我沒有刻意去注意。好像在拉場子，又像在釣魚。只見他們時而笑得前仰後合，手舞足蹈，時而刮鼻子，又聽女孩撒嬌地説：“快掏錢，你輸了！”

男孩立馬從口袋裏掏出一沓一百元的紅帖子，全給了女孩，女孩抽下一張，再將剩餘的錢塞到男孩褲兜裏。男孩趁女孩放錢時，摟過她的脖子，賴皮似地在女孩臉上親一口，繼續玩。若是女孩輸了，男孩則要求女孩，在他臉上親吻一口。每次見女孩輸了，就見她大方地在男孩臉上親一口。

他們旁若無人自顧自玩，互相調侃嬉戲，歡聲笑語不斷，甜蜜得如同手中不斷啃咬的甘蔗棒，引得周圍的人都投去羨慕的目光——年輕真好。不過只是短暫的停留，因為周圍大多都是過來人，儘管今非昔比，也不足為奇。

看他們玩得不亦樂乎，我暫時沒了疲勞，就坐着邊看手機邊望周圍的人。

我的左面是一對已婚青年夫妻。女的矮矮的身材，身穿黑色帶飛邊兒的皮U上衣，緊身格子褲，棕色平地皮鞋，敞胸露懷，裏面的咖啡色毛衫，有幾分陳舊。頭髮扎一馬尾，碎髮亂飛。男的中等個子，肩寬胸闊，土黃色夾克敞開着，藍褲子，運動鞋，穿着隨意，一幅風塵僕僕的模樣。他們夫妻穿着粗簡，都是紅黑的臉龐，顯然是因為久經風吹日曬的結果，腳下放着一個裝着行李的長長蛇皮袋，一看就是來自農村，去城裏打工。

他們是雙人位。一開始他們挨緊坐着，爬在面前的小桌上，頭對頭低聲説着話，生怕別人聽見似的。約一個小時候後，就看見，女的睡在座位上，頭向外，男的面對她坐在蛇皮袋上，把自己的上衣脱下來，用手撐着，蒙在他們二人的頭上，頭對頭竊竊私語，生怕聲音大了，影響到別人。

這對夫妻對面坐的，是一對和我們調了座位的那對老夫妻，我不知道他們來自哪裏，又去往哪裏。他們二人都身寬體胖，個高，看年齡都超過了六十歲，全都是古銅色的臉龐，和藹可親。阿婆頭裹黑印花沙巾，黑褲子，藍色上衣。那叔，一身藏藍色中山裝，頭戴小白帽，一看裝束，就知道他們是回民。

人老了，耐力總不及年輕人，他們上車不久，就見那叔將雙人座讓給阿婆，蜷縮着睡了，而他就坐在座位過道處自己的行李包上，背靠阿婆頭部的座位旁，默默地坐着，像個守護神。

那阿婆安然地睡着，不一會兒，就輕輕地打起酣聲。

其中一個同伴，接受不了同伴女兒女婿旁若無人的舉動和歡聲笑語，早早離開，去別的車廂尋位子睡覺去了，我與她母親仍然坐着。和同伴閒聊了一陣，沒得聊了。她一直拿着手機玩微信，我也翻看了一會空間，終抵不過一天的勞累，睏意來襲，於是不去注意他們，蜷縮在夠坐兩個人的座位上，枕着包睡了。

迷迷糊糊中，不時傳來列車員的叫賣聲，和這對小情侶的玩笑聲。

我睡到四點鐘醒來時換同伴睡，車廂裏靜悄悄的，老者和男子都已不見，只見年輕媳婦的身上，蓋着丈夫的那件土黃色夾克，那阿婆的身上，也蓋着老伴的中山裝，他們一老一少，不知去何處找地方睡了。對面的小情侶，女的頭枕在男的腿上睡着，男的雙手攏着女的脖頸，頭背靠在座背上，睡得憨態可掬。

我又繼續靠在後背上假寐。

五更時，我看到同伴的女兒坐起，那男孩又睡在女孩的腿上，用男孩對待她的方式對待男孩，直到列車員的聲音響起——

“親愛的乘客朋友們，當清晨的陽光灑滿車廂的每個角落，讓我們一起享受音樂，享受旅程，享受生活……”七點鐘，當列車快行駛到酒泉站時，車廂內響起列車員甜美的聲音，和一段旋律優美的音樂，舒緩地流淌在火車上，氤氲在每個角落，令人神清氣爽。

不知什麼時候，那男青年已坐到了他媳婦身旁，有説有笑；老者也親切地坐到了那阿婆身邊，和顏悦色地同慈祥的老伴絮叨……

生活中處處充滿了愛。

走下車，我的腦海裏，依然充斥着這些充滿愛的温情畫面。

一趟辛苦的出行，除了累就是單調無味，卻因了路途有他們相伴，目睹了他們或平凡，或熱烈的愛，而心生温暖感動，且記在了心裏，久久不能忘懷。

愛是春風，愛是雨露，愛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生命因愛而美好，生活因愛而充滿詩情畫意，人生因愛而温馨快樂。

熱戀中的小情侶，已婚的打工夫妻，年老的夫妻，雖然他們身份地位年齡各不相同，亦很普通，但都因心中有愛，且在這平常的行程中，用愛演繹出一幅幅動人畫面，使這節普通的車廂，充滿了濃濃的愛的氣息。不僅使自己的生命充滿了亮色，而且也點亮了別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