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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沒的鄉戲散文

漸沒的鄉戲散文

漸沒的鄉戲散文

鄉戲是一種地方戲,因它只在村子上、鎮上盛行,所以人們習慣上叫它鄉戲。

鄉戲不像電視銀幕上的戲曲那樣奢華。鄉戲很簡單,一般都是找一大塊兒平敞地,在上面搭上一個戲台子,戲子就可以在上面唱了。這戲台大抵是用椽杆和竹竿搭成,用麻繩捆紮。搭成後,再在上面扯上紅的綠的幾塊大布,布從戲台的橫杆上垂下來,就成了帷幕。一般會有三道帷幕。最後一道是灰白色的,上面偶爾還會有些圖案。這道簾布將戲台隔為兩半,前面是唱戲的地方,叫前台;後面供戲子們化粧、換裝和起居用,稱為後台。中間有一道綠色的簾布,在殺戲時會被拉開。有時未見戲子先聽到聲時戲子就隱在裏面。最後一道是紫紅色的大布,垂直倒掛在戲台頂部的撐杆上。她與綠色的幕相互映襯,也算好看。紅布的上方會有一個橫批,上面寫着“**曲劇團”或豫劇團字樣,顯示着今年戲的基韻。閉幕或謝幕時紅布都會垂下來。戲開始時才會被拉開。

説及戲子,大都是愛好戲曲的人稍加培訓,穿上戲服、戲帽和長靴就可以登台上場了。大都是平凡老百姓。若是名家,多是為大官們、有錢人表演的,不會在鄉莊上演戲,所以尋常百姓不會看得到。鄉戲並不完全斟詞酌句,戲子也無需完全按照詞譜來唱。戲子只要明白這齣戲的大致意思,跟着節律唱出來就行。所以鄉戲淺顯,大都是由大白話組成,稍加聽聽,就明白了。

所以私下認為鄉戲能在農鎮盛行主要因為它的樸實與大眾。

村上人愛聽戲,年年都會有鎮上和隊裏花上幾百塊錢請一台大戲唱上七八天。唱戲的人清苦,也掙不了多少錢,也都是因為愛唱戲,也就來唱了。唱上一天也就掙下二三十塊錢。自古以來,中國人都把戲子分為三教九流之列,並未真正受到社會真正的尊重。只是在鄉村戲子的地位可就沒那麼樣的差別了。他們和普通老百姓一樣,鄉下人也都帶他們像自家兄弟姐妹一樣。每每大戲結束後,戲子們會挨家挨户地討賞錢。賞錢不一定要是實打實的錢,也可以是糧食,白麪膜也都行。鄉下人實在,會多給幾瓢麥子,想着糧食是自家地裏建的,也不費啥事,就多給了。

鄉戲一年只有一兩次,有些年頭若縫上天干地澇,鄉人們會請戲台大唱三天來祈雨,也有家底後的人家,結婚生孩子吃喜面等也會請台戲唱上一晚。這樣一年就會多上幾次。若是平常年份,會在二月二或三月三唱上幾天。大抵是剛過罷年,人們比較清閒,地裏也沒有什麼活兒,就爽性請台大戲唱唱,忘卻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勞。每年唱戲的地點基本不會變。二月二在老和尚廟,三月三在鎮上。人們習慣稱嶺上叫老和尚廟是因為這裏有一個小廟,隨着連年唱戲,小廟也被修葺一新,廟宇也蓋大了幾間,看上去也算恢弘。所以提及老和尚廟人們就會想到鄉戲,知道是嶺上。老和尚廟變成了嶺上的代名詞。

我小的時候,村裏人愛看戲。過罷年,天一放晴,人們就忙着去地裏鋤草,犁春天的荒地,剝花生種等,將手裏的農活儘快幹完,就是為了趕着二月裏的大戲。

臨近二月,村人們也會從以前無休無止閒聊的話題轉到鄉戲上來。在村上,人們都會吆喝着喊:“活兒,幹完了沒有?老和尚廟快有戲了。”對方總是回答:“可是哩!我得趕緊弄,孩兒早就嚷嚷着要我領他去看戲哩!”他們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生活燃起了熱情。總之,在村上一旦説起戲,人們就來了精神,對戲有着無比的期盼。

進了二月份,如若遇到從鎮上趕集的人回來,人們總爭先恐後的問,戲台搭好了沒?之類的話。像是着了道兒,人帶着些異動。

鄉戲的頭一天是試唱,戲台也還沒有完全搭好,只是一個空架子扯上兩塊大布。所以看戲的人並不多。買東西的人也少,並不十分熱鬧。等到了第二天,人就漸漸的多了起來。小商小販也就多了。有賣蘋果的,橘子的,也有賣瓜子糖塊甘蔗之類的。瓜子糖塊賣的較快。看戲的人們總是會稱上半斤,拎上一壺茶水,端個小凳子在戲台前悠閒地看上一上午。也還有賣米花板、汽水等哄小孩子的零食。其實小孩子們主要是去看人煙的,家鄉人常説小孩子們小時候看看人煙,長大就能見大世面,所以家長們總會帶着孩子去看戲。小孩子嘴饞,看見好吃的都要,家長有時會嚷着,不許要這要那。有買飯的,主要是些涼粉或涼皮,平日裏村人是不捨得買的,也只是在這個時候才會讓自己奢侈一回,買上一大碗過過癮。

真正是去看戲的.是一些年齡稍大的人們,他們會在戲台前坐上一個上午,聽戲子的唱腔,聽戲裏的台詞故事。年輕人也會去,只是人很少。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般不去,多是聽一些看戲回來人的描述。

鄉戲一般七天,第四天是正會。正會是鄉戲最熱鬧的時候,到時四里八鄉的人們都會向這裏集聚,人山人海、擠擁不動的,甚是壯觀。買東西的小商小販數量也會達到最多數。逢至正會,小學的學校也會放上一天的假,讓娃娃們也去看戲。路上都是行人,有趕車去的,有騎自行車去的,也有地下走去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在春日裏很美,儘管上面有很深的皺紋。還離戲台遠遠地時候,路邊就已經是擁擠着的了。吆喝着嗓子的商販們會擋着道路,抱怨聲總會有的。這一天廟裏的香火相當旺盛,達到鼎盛。有賣香的,賣紙錢的,也有算卦占卜的。算命的人總會偎在牆角,擺上一個小攤,瞎了的眼略帶乾枯。有人去算命時,他們將乾枯的手微微探出來,在人臉前晃晃,或是默默人的手,似乎就真的知道了天機,知道了命數。算過後,人們都會掏些錢扔進旁邊的罐子裏。錢的多少,全隨人的意願,覺得算得準時就多給些,覺得不準時少扔些也可以,但不允許不扔錢,這是算命人的忌諱。還有些在佛堂上燒香拜佛的,抽籤許願的,人進進出出的,各種表情。廟院裏有掛起的紅燈籠,顯得格外耀眼。

正會時,人多,噪聲也大,若不近戲台,不會聽得清戲詞。戲台前的場地會擴大到很遠,賣汽水的人會跑到場子中去賣,哪個小孩看到了會哭着要。

我小的時候,也愛看戲,一家人都去。而我多半是跟着湊熱鬧。

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父母親帶着哥姐我姊妹三個去鎮上看戲。去的那天恰逢是正會。學校也憐憫似的給我們放上一天的假。(學校是村裏的小學,課趕得不緊,放假也是很自然的事。)路上自然川流不息,開着小子的、趕牛車的、騎自行車的,但更多的是地上走着去的。三月的天氣,不熱不冷,陽光伴着和風,再加上幾隻鳥雀的清鳴,更是撩人沉醉。當然,那時的我還不懂欣賞這路邊的景色,只一心想着趕緊到鎮上,能看人煙,看各種小商販的零食,玩具也多得讓人眼花繚亂。只是這遙遠的路途,總是遲遲不見盡頭。

我家離鎮上有十里的路程,步行去自然很慢。然而,我家當時只有一輛有些年頭的單槓自行車,父親至多也只能帶上我們姊妹三個。車上人太多,太亂。父親也只能勉強帶上兩個,一前一後坐着。我和哥哥較姐姐年齡小,父親總是帶我倆先走,走一程就將我們放在路邊,回過頭來接母親和姐姐。姐姐懂事,不埋怨。有些路段,母親揹着姐姐走,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姐姐自行走,母親也捨不得。只是路上着實辛苦了父親和母親。就是這樣一程又一程,我們顛簸來到鎮上。

鎮上已經聚攏了很多人了,各種小商販將攤位擺在路邊,只在路中留下一條窄窄的類似甬道的狹長的徑。父親將自行車放在親戚家,而後將我和哥哥一手拉一個,母親牽着姐姐,側身穿過這條小徑,艱難地來到戲台前。戲台前稍寬闊,前面離台子近的地方早已被人佔了,黑壓壓的人羣。我們找個能遮陰的地方先佔着,父親找幾塊磚頭,再在上面攤上幾塊舊報紙,就可以坐了。然後父親去稱些瓜子,和糖果。水是母親自帶的。父親不愛看戲,將我們安置好就離開,轉悠去了。有時我和哥哥會粘着他也要跟了去。他便嚷着説,人多,太擠,不好領。實在不行,他只從兩人中挑一個。剩下的一個多少有些鬧心。姐姐乖巧,不鬧着去,就偎着母親看戲,看着花花綠綠的戲子,姐姐也問東問西。中午殺了戲,一家人就去吃飯,買點油條,喝碗涼粉也就飽了。然後去街上逛逛,看着東西也會嚷着要,母親有些捨不得,臉一沉,我們也爽性作罷。當然,也是會買的,一個氫氣球也就安了我們的心。牽着僅值兩元的氣球,那心中竟有一種自豪和炫耀。似乎這成了一種卑鄙的淺薄的資本。逛得累了,就歇在樹蔭下,一家人説説話,有時我姊妹三會倒在父母親的身上睡着了去。下午,開了戲,看一會兒,就要回家去了。回家時父親總也推着車慢慢走着,我哥姐三人坐在車上,母親在後扶着。我和哥哥在後座上打鬧,母親嚷我們,卻有一串串“咯咯”的笑流動在空氣中。一路上依舊看到各種方式行走的人。天空中有幾隻鳥輕掠過,伴着好聽的鳴叫聲。手中牽着買回的氣球,在金色的陽光下隨風飄蕩……

時間依舊一年一年地流走,鄉戲也一年又一年地再唱。當年領着孩子們看戲的老人也多半歸於黃土,嚷嚷着看戲的娃娃早已長大,要麼走進走進了大學,要麼結婚生子,為生計奔波。草枯榮一茬又一茬,只是在每個盛夏知了還會沒完沒了地叫。楊樹長得更高了,筆直筆直的。

似乎一切都在變着。就連現今的鄉戲也大抵不如往昔。

現在總會有這樣的景象發生:

鄉戲來了,身後有做各種生意的夥計們奔波而來,風塵僕僕的樣子。

家鄉的集鎮是條大街。街的兩旁都蓋上了房舍,多是兩到三層的樓房。街道東西走向,隨着現代化的需求,街道也向着兩個端點的方向延伸,叫擴街。街的東頭有所小學,小學的不遠處有快較大的空地,地還算平,每年有台戲會搭在那裏。街的西頭是汽車站,而戲台蜷縮在一角。鎮上每年都會請來兩台戲(鄉下十里八里的人都來鎮上買賣東西,叫做趕集。鎮上經濟發展較快,所以鎮上人較富。),只是戲台還未搭好,各地商人都趕着來了。他們會在街道的中間打上偌大的帳篷,只在兩旁留下可僅供人行走的小道。街道中一座有一座的房子幾乎是在一夜間出現的。馬戲團、飛車團、歌舞團,買東西的鋪子等在街道中一字排開。唱戲時,十里八里的人都會積聚在這裏。與其説是來看戲,不如説是來購物、消費,娛樂。

街道里的噪音自然是很大。馬戲團、歌舞團等台前各置着兩個大的音響,裏面放着些動感的流行音樂。也有人會拿着大喇叭在入口處買票、拉票。街道里的小販兒們有高調而地道的吆喝聲。街道里是極度擁擠的,幾乎是人挨着人,摩肩接踵的。這樣那些割包的、小偷等也趁亂伺機行動。稍不留神,口袋就會被割破,錢等重要物什也被偷了去。平日裏,從街東走到西不過幾分鐘,有戲時就算是一個小時也抵不過。人們擁擠着,還不會忘記踮腳去觀賞街道兩旁的新奇玩意。説話聲、小孩子的哭聲、大人們的嚷嚷聲,混成一片。

再看看東西的兩個戲台,甚是寥落。台子在有些料峭的風中孤獨的豎着。上面幾塊大紅大綠的布隨風吹起,飄搖不定。台前坐着些人,大多是些老頭、老太們,還很專注的聽着。兩個喇叭震動着,音調卻不大。那音調被淹沒在音響的狂躁聲中去了……老人們多是聽不太清楚,只是在看着戲子,們耍着花槍,舞者長袖,趟馬之類的動作。樹蔭裏有賣芋頭的人,不時會有人來買。

還能記得歌舞團初來的那年的情景。

那個歲月人們還都愛看戲。戲台前總是圍坐着很多的人。一進二月,人們還是念叨着戲怎麼還沒有來。那一年,有人從鎮上回來,帶着滿臉的歡愉説,今年有歌舞團要來。歌舞團對當時的農村來説是個陌生的概念。在彩電還不是很多的年代裏,人們對歌與舞充滿了好奇與期盼。歌舞團是個新奇的名詞,並以其頑強的生命力衝擊着每一個人的心。它的誘惑力是無限大的。

歌舞團立在街道的中間,像一個巨大的蒙古包,頂上像是一個倒扣的鍋,頂上還插着一面不大不小的紅旗。這個搭帳篷由帆布搭成,人不能目視其內。帳篷的四圍圍起了網,以防那些不買票卻想偷看的人。歌舞團有一個門,不算很大。門前有一個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有用木塊搭成的平台。平台的兩側各有一個偌大的音響,在歇斯底里的吼着。平台上站着一個男人,拿着話筒,説着一些豔俗的辭藻來誘惑男人。有多是人想着就幾塊錢,便想都不想就進去了。門前圍着許多的人,有男人,還有女人和孩子。這些男人想進去看,卻憚於老婆在旁邊,就爽性作罷。想着一個人來時再看也不會太遲。也有女人進去看,多是看起來不大正經的女人。也還是有一些還在徘徊在帳篷的門口,踟躕在人羣中。

戲台邊的喇叭音在人潮中和噪雜聲中隱沒。隱沒了。

我在想,其實街東街西的戲台着實像是兩個燈塔,招引着四方來客。而戲台間長長的甬道則飄蕩着濃濃的商業氣息。矗立其中,有心的人兒不能呼吸!

標籤: 鄉戲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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