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以後散文

2007年，我也夾雜在下崗的洪流中不幸下崗了，不得不為將來的生計重新打算。很多人都傷心失落，但這些我並沒怎麼難過，因為看到別人做買賣生意都紅紅火火，而且每件東西成本都不高，無論賣掉哪一件都賺錢，我正想找個機會證明自己，於是也蠢蠢欲動。

我像上足發條的機器一樣，借錢，租房，裝修，組織上貨等等。很快開業了，可惜，一切不像想象中那樣，首先生意並沒有顧客迎門的忙碌，而是冷冷清清。再加上我沒有做過買賣，不懂行，我的貨也有問題，缺少市場調查，有些貨有季節性，流行性，不像有些貨，春夏秋冬都是這些品種。怎麼辦？時間一長，很多貨都會成為積壓品，一直賣不出去全都得仍掉，眼看着這批貨還沒賣多少，又該換季進新貨了。不單是流動資金的問題，更多的是那份焦慮與不安，佔據着整個心。貨一批壓着一批走，積壓的貨也越來越多。我的天，好累呀！什麼累都不如心累呀！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的偏離了我的心裏航向。

因為心情不好，好長時間也沒好好給孩子做一頓像樣的飯菜，回到家也是愁容滿面的，難免唸叨這雞肋一般的買賣，孩子聽多了，也跟着急了起來，他也會每天問問今天怎樣，賣錢多嗎？看到我無奈的搖頭，他也會“唉”的歎口氣然後低頭離開，他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而像一個為生活遭遇困境的老人。

我並不知道我的着急會影響到孩子，我是為了這個家能儘快擺脱困境，才冒險下海的，可誰知，屋漏偏遇連雨天。

不光是貨積壓賣不掉會賠錢，還有高價的房租，以每天多少的速度賠進。生意每天都冷冷清清，一天也沒幾個人光顧，根本也不像有個轉機的樣子，我急得如坐鍼氈，屋裏屋外的來回踱步。偶爾有進門來的人，任你滿臉堆笑的説了許多好話，人家挑三揀四的折騰夠了還不買，然後揚長而去，真是氣死我了。

如果在以前，都是別人抬着臉跟我説話，話裏必須充滿着尊重，不能帶一點刺兒，如果我不高興，還可以不搭理他，哪有像現在這樣低三下四過呀。我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呢？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呀，想想曾經輝煌的日子，再看看眼前落魄的樣子，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場。

新年已近，我的貨中有許多日曆牌，這東西要是過了新年賣不完可就賣不出去了。為了減少損失，丈夫下夜班後便到人多的地方擺攤處理日曆，有些地方城管不讓擺攤，讓擺攤的好一點的地方早有人佔下了，他擺的位置見不到太陽，加上十冬臘月的天，天寒地凍的，為了能多賣幾個錢，他中午都捨不得時間回來吃飯。記得一個午後，我給他買了幾個熱乎包子送過去。遠遠的看見他兩隻手放在上衣兜裏，端着肩膀縮着脖子，來回的在原地轉着身子跺着腳，破舊的棉襖裹着他單薄的身體，看上去是那麼的瘦弱，跟這寒冬臘月的威嚴相比他更顯贏瘦弱小。我説換他回去暖和暖和，他不肯説怕把我凍壞了。看見他在這寒風中狼吞虎嚥的吞着包子，臉和鼻子都凍得紅紅的，嘴和包子都冒着白氣。我的心像刀剜一樣，怕他看見我難過，趕緊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再回過頭看他，他還站在那裏，縮着脖子跺着腳。此時眼淚早已模糊了我的雙眼。丈夫沒有因為我買賣的失意而有過任何埋怨，相反還總是開導我説慢慢會好起來的，雖然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好起來，但還是經常給我減壓。是我的原因害得全家都沒好日子過，着急上火挨餓受凍的遭罪。

家人勸我放棄這個店，但我卻有太多的不捨，我多希望它能夠突然間紅火起來，但是又經過幾個月的慘淡經營表明我的想法是錯的，生意一直沒有好轉，眼看房租期將近，雖有太多的不捨，但鑑於是實在不掙錢，我不得不忍痛打出外兑的字樣。

孩子聽説我要兑店，就問兑店是啥意思，當我告訴他兑店就是把店整個賣出去時，他一臉嚴肅的告訴我，“你可千萬別告訴人家這店不掙錢呀，不然人家就不買了，你不是還得着急”。短短几句話讓我的心酸酸的，是我把這個家搞得一團糟，連這麼小的孩子都跟着着急，真的有些對不起孩子。

一連數日，店都兑不出去，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無頭的蒼蠅般亂竄。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中年下崗意味着什麼，就是意味着沒事可做沒事會做，從而沒有飯吃接下來要餓肚子了。

不知着了多少急，歎了多少氣的無奈和無助之後，我的店終於低價兑出了。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不過，卻賠了不少錢。看來買賣不是誰想做就可以拿來做的，真是隔行如隔山啊，我想我這輩子是絕沒有膽量再做買賣啦。

不論怎樣賠錢，這塊燙手山芋一樣的店總算兑出去了。似乎輕鬆的心態和買賣終於以夭折而告終的失落交織在一起的心情很是複雜，我的眼淚就那樣不聽話的隨意奔流着。

正在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流淚併發呆，孩子放學回來了，偎在我跟前説：“媽，你咋又哭了，今天是不是又沒把店賣出去呀，別哭了。”看見他幼稚的小臉，並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來幫我擦眼淚，我真的心亂如麻。本來中年下崗就夠鬧心的啦，借錢開個買賣，本以為能有個轉機，誰知，買賣又倒閉了。唉！接下來該幹什麼？我該怎麼辦，才能支撐起一個家呢？真愁人哪！

他緊挨着我坐下來，不時的幫我抹着眼淚和把我零亂的頭髮向後用手梳理。我茫然的問孩子，“寶兒，你説媽媽還能掙到錢嗎？媽像有財的人嗎？”我知道問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太難為他，可我並不奢求他能給我什麼樣的鼓勵和安慰，只是求個最無奈時的心裏平和吧。

孩子坐在我身邊，並沒馬上回答，而是摸着我身上穿的一件舊毛衣上的因搓洗而磨起的線球兒，緩緩的説；“媽媽，你是有財人兒，你的財就像這衣服上的球兒一樣，這些球揪掉了，還有新球兒長出來。”聽了他簡單的話，我激動的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裏，我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流下來。

這麼小的孩子，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説出這樣有哲理的話來，着實讓我感動。是啊，衣服上的磨球兒，這個揪下去，還會有新的磨出來，連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我怎麼就不明白呢？

有生以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失落、無奈與無助過，以前我都是高高在上説一不二的，而今呢，真是一敗塗地呀，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兩樣事業拒之門外，只能以失敗草草收場，頭一次認為自己真的很無用，很無能。這種沮喪導致我一蹶不振，每天躲在屋子裏不敢出門。我怕見到任何人，每當隔着窗子看見樓下有人三五成羣的説話，我總認為他們都在譏笑我，嘲弄我。我固執的認為自己又一次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無奈之餘，看書成了我唯一的嗜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是讀書的原因，使我慢慢走出了失落的陰影，把我從精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我終於又能用平和的心態去追尋那片真正屬於我的天地，並且找到那片最適合我生長的沃土。如今，我的生意紅紅火火，事業蒸蒸日上，回想起那段歷史，有心酸有感激，可謂甜酸苦辣，嚐盡人間滋味。這就是人生，沒有經歷過風雨又豈能見到彩虹。我不僅要感激我的家人和朋友們的支持和幫助，更感謝文字的魅力，如果沒有書籍沒有文字，我也很難走出低谷，在讀和寫中，我尋找到了生存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