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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散文

我的奶奶散文

小時侯經常問奶奶多少歲了,奶奶總是回答:我是光緒32年生的。小孩子自然沒有耐性深究下去,故而對於幼小的我,奶奶的年齡如同奶奶的裹腳般沒有謎底。

我的奶奶散文

奶奶是童養媳,我總是聽奶奶自言自語旁若無人絮絮叨叨地述説她慘痛的人生經歷,最觸目驚心的就是爺爺如何打她,奶奶很羅嗦,爺爺卻不愛言語,聽得煩了便風一般衝過去一把抓住奶奶的頭髮往牆上撞,這段話我聽過無數次,每一次都能讓我打冷顫,幸好那個年代是土牆啊,我總是如此慶幸地想。我沒有見過這個暴躁的爺爺,爺爺是2月死的,我8月才出生,想想我就覺得自己是多麼多麼的幸運啊!我經常幻想爺爺死的時候奶奶是不是內心很興奮很激動?

奶奶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她不僅永遠知道今天陰曆是幾號,陽曆是幾號,若是在晴朗的日子裏,你隨時問奶奶幾點了,她顛着小腳走到門外,對着太陽的方向,右手遮着陽光,眯着眼睛看了看,轉身告訴你幾點幾分,你核對一下手錶,上下誤差絕對不超過5分鐘。我曾經無限地崇拜與痴迷,也曾無數次在同伴面前自豪地測試,許多年以後終於瞭解奶奶對時間如此精準的原由。那是舊社會童養媳血的教訓換來的!什麼時候該洗衣做飯,什麼時候該餵雞餵豬,什麼時候該伺候公婆,誤了那是要捱打的!

小時侯其實是不喜歡奶奶的!奶奶受封建思想的影響,重男輕女很嚴重。我小時又相當愛哭,奶奶很是討厭我,我一哭總是換來她的破口大罵,罵着罵着就演變成罵母親了。奶奶有個女兒在武漢,經常捎各式鄉下見不到的點心給奶奶,我是極難吃到的,她總是小聲地呼弟弟的乳名,詭異地跟弟弟招手,從牀底的鐵罐子裏摸索一陣,塞進弟弟的褲兜裏。有一年夏天,村裏很多小孩子頭上長蝨子,我也未能倖免,母親便給我刨了個光頭,跟弟弟走在一起,倒真像一對雙生子。奶奶到底年紀大眼睛不好了,好幾次誤認我是弟弟,我也意外地得了奶奶幾次點心,那是我童年最甜的記憶了!

奶奶很自私。七八十年代農村還很窮,父親是老師,母親是裁縫,在當時當地來説,家庭條件算是相當好的啦,即使如此,要買點肉也不是經常的,而且還要去好幾裏地的供銷社買,買回來以後奶奶一定是把最好的那一部分割下來,剩下的切成肉末炒菜,最好的那部分奶奶總是用砂罐煨了綠豆或墨魚,一個人自顧自在廚房吃,噴香噴香的味道永遠定閣在我腦海深處。偶爾她也會大發慈悲舀一小碗湯給父親,卻是極難得的機遇。

奶奶非常不好客。母親孃家很多表親,而且條件都很不好。總是過來幫忙母親做點農活,以便求母親年前做些冬衣。奶奶從不掩飾她厭惡的情緒,弄得母親十分尷尬,要小心翼翼地兩頭打掩護。來走親戚的總會提點那個年代的禮物——牛皮紙包的`雞蛋糕、或者玻璃的荔枝罐頭,奶奶也會蠻熱情地午飯招待,下午客人還不走的話,做晚飯的時候奶奶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廚房裏乒乒乓乓作響,如果客人還要留宿,那就不客氣,指桑罵槐是免不了的了。

我一直覺得像奶奶這樣做過童養媳的,自是深刻地體味了做兒媳婦的辛酸,必定會善待自己的兒媳婦,然而奶奶生前與母親關係並不好,甚至有些交惡,母親起初還是忍讓的,後面幾年裏也開始了馬拉松似的鬥智鬥勇。是母親偶然的一句話點醒我,母親説,“我也是幾十歲的人了,都是能坐在神龕上的人,還這麼厲害地欺負我!”我終於明白奶奶的心態,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終於有機會翻身了!(即使有些扭曲,但我想或許對奶奶來説,也是一種釋放吧!)

奶奶走得很突然、很安詳、很乾淨,是真正地老去。享年96歲。

標籤: 奶奶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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