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原上靜默散文

不知為什麼，常常感覺自己一直不停在路上走，不管什麼時候，即使長時間不出門，縮在居所裏，也被這種感覺困擾，這可能是我那顆心還沒有真正迴歸，還在漂泊吧。

一直這樣走着，但我身後沒有留下一點走過的痕跡，那些腳印也許被歷史的風塵風化了吧，既然沒有留下丁點的足跡，或輕或淺，都沒有留下，那我還走個什麼勁？但我已經管不住自己的腳步，還得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這條路上的行人漸少，走過的那些身影漸老，後面再也沒人想跟，走的時候我常常問自己：你能耐得住寂寞嗎？晨霜月寒的，你還能堅持多久？領教了別人的譏諷，領教了生活的清貧，你一路走向荒原，難道荒原也是一種誘惑？

人，生活着，必須有個夢想，有個追求。如果連這個都沒有，那跟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這是一種自視清高的想法，也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想法。平平常常生活的人也是一層，這層人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想着吃好穿好玩好、睡一覺醒來能看見明天的太陽，新的一天裏又開始新一輪的吃好睡好玩好，也工作好。這也是一種美好的生活。這種生活也被我們大多數人喜愛着，平常地擁有着，幸福着，有時也悲哀着。

我曾愛過一個人。用心地愛一個人不但累而且很容易受傷。突然間感情的泯滅，讓我一度心裏空空得如一塊浮冰，浮在水面上的一塊冰，無根基，卻很堅硬，使我茫然地漂浮，不知漂到什麼地方，所到之處，只有堅硬的碰撞。最好的路途就是離開。但最終沒有選擇離開，是因為我常常感受生命中有那麼丁點的温度，這一點點的温度牽住我打算踩空的腳步。我只能繼續走。但我走得那樣力不從心，倒下，又咬緊牙關站起來。偶爾，會停下來審視自己，好像寧靜中有一面鏡子，照着我孤寂的靈魂，麻木，灰心，但還是走過來了。

我只能走，只能守望這座城。這座城被我的憂傷洞穿了。憂傷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憂傷而不絕望，我只能讓自己樂觀。

沒有人體會到我心中的憂傷，也沒有人能真正體會到從絕望走出時那份掙扎。我曾想背離，但最終又無法背離，仿若一枚野菊沒經過暴風雨的擊打就沒有生命、就不會傲立於枝頭。有時候，相對於生命來説，暴風雨不僅僅是摧殘。

我還是做不到在平淡中渾渾噩噩，不能做到只為混好一日三餐，混過月落日出。

在無數寂寞的星光下等待，回憶過去，傾聽歷史，已經成為我生命的方式。我知道，我的痛苦中包含着很多自身性格的矛盾。我不想忘記，不想出，只想一味地進入，進入一個已經沒有了的影子。就這樣痛苦着，走着，也想着。

有一天，我去找一個人。一位老人對我説：城市很大，沒有工作單位，沒有電話號碼，找一個人很難。你得出去旅遊，讓山風、清泉化解你胸中的塊壘。果然，我沒有找到，出去旅遊也沒有化解，反倒讓那塊壘越積越厚，越積越牢固似一銅牆鐵壁。

尋找是美麗的。但緣分盡了，不想分手也得分手。對於一個不能擁有這份緣的人來説即使你能打破那個銅牆鐵壁，相見還是很難，況且你還把自己關在銅牆鐵壁裏面。應該從銅牆鐵壁上鑿開一個洞，讓自己走出，讓自己生活在陽光下，這樣或許很對，畢竟生活中的牽絆太多。

人，只要活着，都得行走。每個人眼前都有一條由陽光鋪成的路。在這條路上，走到最後，都走成一派蒼涼一片荒原。活着時，都匆匆忙忙地尋找着所尋找的，渴求着所渴求的。黑暗了想光明，痛苦了想得到歡樂。愛過、恨過、傷過、痛過、也歡樂過、欣喜過。一切的開始最後都得到了結束。生命原本不屬於自己，只屬於別人。在別人的笑聲中開始，在別人的`淚水中結束。那麼自己呢？只有匆匆忙忙的行走了。

在行走中，我憂傷的淚一點一滴灑在往事的背影裏。往事翻卷帶走相思，我的歌不再歡樂。沒有誰能挽回結局，只有自己走過又不斷流失的過程。我為這樣的過程憔悴了也只能讓自己變成一粒塵埃，低到命運的腳下。

望着這座城裏流動的風景，我看到了這座城的表面現象。他們摧毀了也新建着，衰敗了也繁榮着，骯髒了也清新着。但他們的歸宿則是深沉的。衰老、死亡，像一片落葉，無聲無息。

這一刻我在風中體會到生命的渺小、短暫。

我沒年輕美麗過，就已經老了。一切都已成了過眼煙雲。正如白天剛走來，黑夜就來臨，白駒過隙，只有心靈尋找心靈，但心靈之間可能還隔着萬水千山。

我守望這座城。但我的收穫還是荒原可空虛。

我在回憶中生活。在回憶中走得太久遠，我感到了現實的渺茫。回憶只能給我情感上的安慰，卻不能給我應付現實的經驗。

常常想起小時候生活的那個小鄉村，那些很多的月朗星稀的夜晚，那片綠瑩瑩的西瓜地和西瓜地裏那個臉色黑紅的小姑娘。那個小鄉村還在，那輪明月還在，但那個臉色黑紅的小姑娘卻不見了。她現在生活在另一個很大的城市。説起那個小姑娘，她已經不承認那是曾經的她自己。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忘記曾經的純樸，為什麼羞於提起曾經的貧困？

在這條了路上，我不明白我自己固執地追求什麼？想擁有什麼？孤獨、苦悶、無奈，使我倍感滄桑，為什麼一直要糾結與鄉村的那份純樸？

夢想一寸一寸耗盡我的心血。我攜帶着一份愛，生活在這座城，我原想安於現狀，守住自己，守住真情。

但我還得走。光陰鋪就的路上，有鮮花也有荊棘。我來到小河邊，河邊那座木橋已經被高大壯闊的石橋替代，那座橋看起來很堅固，但我走在上面卻沒有了踏實感。我還是喜歡走在木橋上那種小心翼翼注意力集中的感覺。橋下水流湍急，河邊草叢裏幾隻水鳥飛竄直衝天空。我不止一次詢問自己，為什麼不找個歸宿？為什麼不停止跋涉？跋涉使我疲憊異常。當我登上山頂，讓疲憊的自己坐在山頂一塊平台處，我看見一片靜美的山頂草原。一大片青綠的野草，野草中間零星散落着野花，風柔順地梳理它們，它們也搖曳着一生的清幽。

旅途中的疲憊好像一下子被風吹散，散落在這一大片野花搖曳的草地。內心的浮躁化為烏有，平靜如水。草地中間一棵老樹立在夕陽裏，如一位沉思的老人。

突然間明白：人生，不能要求太多。要求得越多，負累就越重，人就很累，累得忘記沿路的風景，比如這清風、這綠草場。這使一切都鍍上金邊的晚陽……

走過了就成為歷史，人生沒有返程路，即使你再怎麼後悔，也不能返回去的，即使你感覺你走過的路沒有繁華，只有荒原。路上，會遇上飄雨的季節，清新的雨使一切東西有了生命，新生屬於永遠，荒原到城市，沉寂到繁華，雨中漂泊的城市，到最後靜默的荒原。每個人從一上世就這樣急匆匆地走着，就這樣在城市裏、鄉村裏漂泊，然後在荒原上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