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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寵記散文

貓寵記散文

它來的時候,是年前的初冬,進門就躲在了門後,睜着圓圓的眼,怯怯地探着頭望着你。從那天起,我成了它的主人,它就是“小白。”

貓寵記散文

小白是全身長着茸茸白毛的小貓,據説它有高貴的波斯貓血統。故而,兩隻眼晴,像晴空下清沏的湖水,藍汪汪的。進山工作後,許多次我都動了養一隻貓的念頭。這固然有排解獨居山隅孤寂的需求,更多的是在我潛意識中,對於貓有種天然的親近感。或者説是,在歷經流年的回憶中充滿了,關於和貓咪之間,那種斷難忘卻的温馨故事

我的家在典型的江南小鎮上,小橋流水古巷曲幽。童年和少年的我,身處的時代,卻是個混沌的年月。文革的渲囂與無序,充塞着年少裏的每一寸光陰。而我的家庭在那個時代背景下,更顯得特殊。父親是學校校長,母親是小學教師。文革一開始,父親就靠邊站進幹校。而母親也因為家庭出身問題,倍受冷眼而精神壓抑,最後導致身患肺癆而長期卧病。

那年,是我十二歲時的那個冬天。母親,久病不治而不幸故去。母親的故世,意味着在今後的很多時間裏,我將獨自面對生活(父親基本上在幹校)。在開始的一段時間裏,在那個江南大院樓上的小廂房中,我常常面對空曠曠的屋子,和冷清清的空氣,而喑然落淚。除了上課,其餘的時間,我時常處在一種茫然失措的無助之中。

而那個幸福日子的出現,使我至今記憶猶新。這是時近秋未時分的中午,窗外,零零落落淅瀝着些小雨,初來的北風,搖着梧桐樹嘩嘩作響。在隔壁老師家剛吃了午飯的我,正要沿着古舊的木樓梯下樓。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拾級而上,那正是我的父親。

父親還是老樣子,簡陋的行頭,依舊象個老農民。只不過這回來,他手中多了只紙箱。進屋就頗有幾分神祕和急切地,叫我打開紙箱看看。正疑惑中,只見一個毛戎戎的腦袋,從紙箱中伸了出來。並一見如故自來熟般地從紙箱中爬了出來,圓眼環顧後,對着父親和我,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那是隻黃黑白三色相間的小貓。少年的`我,從最初的疑惑,到進入到興奮狀態,其間的過程,不足短短几秒。“三花貓,三花貓”我一把抱起它,高興地在小廂房裏跳着。而全然不顧父親,在身邊得意的嘮叨:“這是用半斤鹽,從鄉下換來的,半斤鹽,鄉下換來的。”

在以後的日子,我的所有時光,都是陽光燦爛的。三花,也很乖。熟悉環境後,儼然像是我家的親人。我就讀的學校,就在我家窗户下的隔壁,下樓推開院門,過操場入教室,只要幾分鐘時間。在記憶中,有很多時候,三花都緊依不捨地跟着我上學。有好多回,我一下課,抬首入眼就看到,三花趴在教室處走廊上等着我。而它對小主人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有次,我大概是和隔壁巷子裏的小朋友打架,把人家鼻血打出來了。家長告訴了難得回城的父親,父親氣不過,抄起桌上的木尺打我。三花見狀,一下跳到桌上,緊緊抱着木尺不放,最後弄得父親啼笑皆非而作罷。三花的温柔和母性,可能是來自本能。但我寧願相信它是區別其它貓咪,而更具通人性。生小貓了,它像個盡職的母親,眼光中透着慈祥之光,看着小寶貝們吃奶,教它們學走路。而當我們把多餘的小貓送人後,它樓上樓下到處地找,時不時發出悽悽的叫聲,使人常常在夜晚揪心得難以入眠。

三花慢慢年歲大了,我也慢慢長大了。初一那年,三花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它走的很安祥,一天早晨起來發現,趴在窩裏的它,不動彈了已平靜地停止了呼吸。那一刻,我只記得自已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中噴湧而出。事後,父親和我將三花,帶到了它鄉下的出生地,特意為它做了一個墓,墓前矗立着一塊木牌牌,上題父親遒勁有力的手書:“愛貓三花之墓。”

七五年的春夏之季,在江南這個小城,許多似是而非和自相矛盾的小道消息。彷彿是沿着巷口的那一眼老虎灶中,裊裊騰起的熱氣,和隨着街巷旁梧桐樹梢間穿行的風,而四散流傳。然而,對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那一年父親回城了。

父親回城了,因為原先的學校,已沒了他的位置。故此,他也換了一個新學校上班。我家,確切地説是父子倆,從古巷中搬到了城西的學校宿舍。那個時候,正是“批林批孔評水滸”最鬧猛的日子。剛回城的父親,正接愛一次榮譽至高的任務。這就是上級教育部門,把他的學校,列為學生批水滸的試點單位。因此,整天價東奔西跑,特別是那年七月間,有《浙江日報》記者,為父親作專訪和修改約稿的日子裏,更是忙的不亦樂乎。

而我正醉心於畫各種漫畫,當時漫畫畫的好的,正如當今的演藝明星,時處受人追捧。而我的漫畫卻別出心載,不是野炊中的山花爛漫,就是小巷河邊的小船靜泊。一段時間,我還把我女同學倚窗弄弦貓伴簾下的情形,也弄進了畫裏。最讓學校教美術的吳老先生,大為憤概的是,我居然畫了一幅孔老二,牽着貓周遊列國的圖景,作為任務交給了他。

也不知父親從那兒聽來的傳聞,説無可救藥的我完了。那天晚飯後,父親鄭重其事的第一次,和我談了心。他説:“你是初中生了,要學着自已照顧自已,不要學壞樣,多讀書少去闖禍。”在父親滔滔不絕的教誨中,我臨了只有一句怯生生的要求:“爸爸,我想要一隻貓貓。”

隔了三天,父親從校工沈伯伯家抱來一隻小貓。渾身墨黑,叫它小黑,是恰如其分的稱呼。它是隻公貓,我見到它時,它的眼光裏,透出一絲狠勁。第一次抱起它時,它就瞪了我兩眼,並且在我的手上抓痕了兩道作為見面禮。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慢慢和我親近了起來。也許它也知道,那年的每個夏日,我常常去古城牆邊護城河裏,游水為它帶來的小魚小蝦,是信的過的主人。

其實,小黑很野。一點不像先前的三花那麼温順。很多的夜晚,我都找不見它,不知道它去那兒花前月下幽會了。只到那個春天裏,它隔着窗户,對着樓下的小巷咪咪地叫,我才知道它有意中貓了。

可是沒有多久,小黑又不見了。二天二宿我急得睡不着,半夜時分還會夢中流淚。父親那些天,看我急的不行。於是,在一個傍晚,站在我家的廊沿下,用濃重的浙西口音,對着下面和我一般大小的小朋友喊道:“你們看見我家的‘毛’(貓)嗎?”而回答他的是,底下壞小子們,一通鬨笑:“我們底下沒毛。”記得那天,我憤憤中飛下了兩塊磚頭。

小黑第三天就找到了,然而,聽同學間傳言,小巷裏的孩子,要給我這個“校長的兒子”一點顏色看看。起因就是為找小黑,扔磚頭擦傷了一個人的手臂。我自然不怕他們,從小經常踢足球,雖是身形纖小但也有着不錯的體格,但也因會寡不敵眾而擔憂。

我不得不提到,那年學校宿舍的隔璧鄰居,長我三歲的姐姐,佩芳。她家是梨園世家,父親是京劇團的老琴師,母親是青衣。她漂亮不用説,從小在京劇團摸爬滾打,練得一身好功夫,是實實在在的。她是家中的獨生女,掌上明珠。但作為老戲人的父母親,平時表面上是對她很嚴肅的。因而對我這個弟弟,有特殊年代裏的姐弟情,還莫如説是,相互的依靠和陪伴。

那天,她聽説我的事,就很爺們地跟我説:“陽陽,放心別怕,明天我去撩到他們幾個。”第二天,她陪着我去上學,走過小巷時。對着等在教師宿舍門口,那些半大小子,扳着俏臉,揮舞着拳頭,從容地在呆傻的人羣中穿過。

因為這件事,我和姐姐更親近了。放學後的很多時候,我都到她的排練場,看她練功。每回她見到我,總是從舞台上一縱而下,在我面前扮個李鐵梅的造型,引我開心。

一同歸家的路上,她更多關心的是我的那隻小黑。進大院第一件事,她就是去喂小黑。説來奇怪,小黑在她懷中,温順無比,全然沒對我的那種兇巴巴。至今想來,有點玩笑的可能,也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緣故。

我樓下的街景,可以説是當時城西的文化中心。除了有兩所盛名之下的學校,更有臨近絲綢廠的工人俱樂部,和在二條月亮橋下小巷交匯之中的“向陽院”,也座落其中。那些年,我穿梭於街巷裏,參加着各種政治活動。我最初在於文字上的榮耀,也是那個時候給我的興奮。”評水滸”的運動,給了我大顯身手的機會。我愛寫作,文字語言在我這個年齡段,也算得上是較為通順。因而,“向陽院”的主任,那天委託我寫一篇稿子,我毫不猶豫地接下了任務。一個晚上,一千五百字《説説水滸的江湖義氣與階級兄弟感情》的文字,欣然脱稿。第二天上午交給主任,高興的使沒什麼文化的他,連連點頭。而引起反響的不僅於此,隔些天居然有記者來採訪“向陽院,”並特意提到了我。他們不太相信地,從主任那裏索取我的底稿。還提出為我拍照,為的是上報宣傳中學生批水滸的精神。拍照的那天,我任性地在家門口,想抱着小黑一塊拍照。但記者叔叔説是有礙政治觀瞻,只能作罷。上沒上報我現在記憶模糊了,但上了小城當時的文件彙編,是真真切切的事。那是我第一次,文字變成鉛字的處女作。文集在這麼長的時間中,自然散失了。而那張記者拍的青澀照片,我至今依然保存在像冊裏。

等我把好消息,告訴姐姐佩芳。她聽後一把拉着我,穿過了三條巷,在府廟北街前的河埠頭,花了五分燒餅錢,買了一大堆小貓魚。她説要稿賞小黑,説是我的好運,全是小黑帶來的。我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想。但我看着小黑,津津有味地吃着。頓時明白了,人是有情感的,當所有的幸福來臨時,總是想和人分享。而小黑作為我們之間玩伴,也可以説是朋友一樣,分享快樂,是理所當然的。

時間的沙漏,總是很容易地從指縫中滑落。轉眼許多年又匆匆走過,八二的我已是青春勃發小夥。由於我家前二年新添了後媽和妹妹新成員。作為男孩子的我,就搬到了一個小學校空閒的儲臧室裏安家。那個時候,我熱衷於很多新生事物,吉它了,詩歌了,趕舞會了。但最讓我自豪的,是掌握了一門技術。這就是冼印照片的道道。每回我們出去遊玩回來,總是自已沖印照片。每次知道我沖印照片了,我的異姓妹妹,也總是抱着家裏的貓咪來看希奇。貓是小黃貓,是妹妹領養的。但似乎小黃貓也認我這個哥哥。而我的小黑前些年由於頻頻的搬家,可惜地走失不見了。小黃貓作為家中貓成員的繼承者,當仁不讓地給了我一種親近感。在每次回家吃飯時,它都會熱情地跳進我的懷裏,而咪咪地發嗲。

在妹妹帶着小黃,來到我權做喑房的居處時。它無時不刻地睜着那雙萌眼,好奇地東張西望。每回我在喑屋裏,只見它那雙亮閃閃的眼晴,在黑喑裏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和妹妹。甚至於在一個冬天的夜晚,它居然賴在我的被窩裏不肯走了。我想,小動物也通人性,知道我一個人冬天冷,給我暖被窩了。

幾年之後,我們家分到了三居室的新房。容觀原因也使養貓成為不太可能。但對貓的情緣,從內心來説似乎從末斷過。

十年前的初冬,我踩着一路的寒霜 ,來到山區工作。也許是為生存更多是命運的安排。但在多少次回首往事中,許多讓我思緒縈迴中的,觸動心靈的那部分情感承載,常使我靜夜中涕淚。新柳綠了,荷花綻了,秋風起了,冬雪來了。我時刻地會在腦海裏,浮現出三花,小黑,小黃,乃至於姐姐佩芳,及所有關於我曾經留存在小巷裏的記憶片斷。人貴有情,情感的依附和寄託,往往是和人生的經歷有關,事實正是如此。

眼下秋天的晚上,窗外正飄着纏綿的細雨。小白正趴在牀邊,咕嚕咕嚕地打着呼。我不知道,它是否會做夢?也許,它正在説:“請別叫醒我,我正在做一個與你相關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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