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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稻穗的時光散文

穿過稻穗的時光散文

無論春夏秋冬,只要週末回到胡家小鎮的家,我都要按慣例起早牀,穿過場鎮一千多米的百興街,到鎮邊上的水泥板小路走走,順道看一看田園山坡生長的禾苗與樹木。從破土而出的鵝黃到蒼翠的碧綠再到遍地落葉的金黃,繽紛的四季極大地緩解了在電腦前工作一週的視覺疲勞。吐納出堆積心田的濁氣,吸收田園裏散發出的新鮮空氣,感受着鄉村大自然的那份清爽,讓人心裏無比的愜意。

穿過稻穗的時光散文

九月八日那個週六的早上,我還沒來得及走出百興街盡頭,就聽見秋天裏的田野發出“隆隆”的響聲,從田園深處穿透密集的大樓直奔耳鼓。走到街頭望去,小河對面一片金黃色的稻田中間,三台收割機正在不同的田塊裏來回穿梭。我好久沒有看到收穫稻穀的場景了,大腦一陣興奮,下意識支配着我跨過緩緩流淌的小溪,通過狹窄的田坎來到田園深處的金色海洋中。目光近距離在收割機身上不停遊移,只見收割機唱着歡快的歌拼命地往前跑,張開的大嘴一路吃掉站在田裏的稻子,屁股吐出飛揚的稻杆,飽滿的稻粒則被它自私地留在了肚裏。不一會,一塊約四五分面積的稻田被收割完畢,司機師傅從收割機上卸下七八袋沉重的稻粒。一邊等候的大媽趕緊上前綁緊袋口,吆喝着老伴快點把稻穀揹回院壩晾曬。

那一刻,我目睹了大媽豐收的笑容,耳聞了大媽話語中的喜悦。收割機收穫稻穀事半功倍,既價格低廉,又快速收割了稻穀,還減少了勞動強度。機器又開始轟鳴,我看見成羣的燕子和三三兩兩的蜻蜓圍着收割機穿梭,燕子吃着收割機攆出來的飛蟲,蜻蜓陪伴着收割機翩翩起舞,就是不見收割機後有孩童撿拾稻穗的影子,惹得我思緒不禁倒回過去,一直走到了我兒時的故鄉,那些個不一樣的秋天。

我居住的家鄉,兒時的大地名叫隴溪溝,現在叫隴溪村。那時地圖上是找不到的,她隱藏在大巴山深處的一個角落裏。而我居住的小地名叫桂花坪,從小到大沒有見到一棵桂花樹,只有三合院背後栽有一片兩百來畝的蘋果樹。大集體時代桂花坪是非常有名的,都説這裏的蘋果抿抿甜,個頭大。因此,我童年的秋天一半是在蘋果林裏,一半是在大集體時代的拌桶後面度過的。

那些年的秋天,是我們這些山裏孩童盼望很久的幸福時光:山坡上有板栗開裂掉下樹;有紅紅的柿子,可以上樹摘;有綠黃色的柑桔酸酸的甜;有地裏的紅苕可以刨……我那時很幸運,晚上到屋後的蘋果園裏,看守的叔叔伯伯每晚摘上一兩個讓我吃。這些樹上的`東西只能夠讓我高興一陣,填充一下肚皮。最讓我感到心靈震憾的是“嘭嘭、嘭嘭”拌桶的聲音,腦海興奮的第一反應,就是秋天到了,大人們又在開始打穀子了。過幾天生產隊曬乾了稻穀,分到家裏,就可以不吃紅苕、洋芋、玉米糊糊和野菜,可以吃上白白的,香噴噴的大米飯了。

那個時候,我家裏有5口人,父母雙親,我和妹妹還有弟弟。我們三個孩子正是長身體費糧食的時候,分來的糧食全家人根本不夠吃。每年至少有一兩個月的大米斷頓。為了確保全家一年中這一兩個月有大米吃,不斷頓,父母除了平時自己勒緊褲腰帶,一方面對我和妹妹、弟弟嘮叨不要叼嘴,多吃些紅苕、洋芋、苞谷及坡上挖來的葛根等粗糧和野菜;一方面就是鼓勵我和妹妹勤快些,跟在拌桶後面去撿拾掉在田裏的稻穗,彌補大米不夠吃的缺口。

每年的秋天,田園裏一片金黃,成熟的稻穀讓人垂涎。生產隊為了趕在梅雨前及時收割這些成熟的糧食,就召開社員大會,要求每家每户的大人們起早貪黑、爭分奪秒地搶收糧食。這段時間,我和妹妹跟父母一樣早早起牀。父親扛着拌桶,母親扛着遮陽傘,他們前面走,我們跟在後面,來到稻田不遠的地方候着。等着父母和各家的大人們揮鐮割倒一片稻穀,拌桶開始響起嘭嘭的聲響時,我們就一陣小跑快速跨進田間,一起尋找散落在田裏的稻穗。每當這時,為了多撿拾稻穗,我就和妹妹進行分工,剛開始只有一架拌桶收割時,我和妹妹在一起。而出現多個拌桶收割時,一人承包一架拌桶外,我當哥的率先垂範,奔走在多個拌桶之間的後面,落實了承包責任制。這樣,撿拾的稻穗也很豐裕,我的提籃很快撿滿,就提到放在田埂上的小背兜裏。撿完回家時,我往往比妹妹撿得多,父母收工回家經常誇獎我。

那些年裏,撿拾稻穗也是父母的精打細算和合理安排。上小學的我,每天早上隨大人一起天不亮就起牀,到田間撿上個把小時的稻穗後才去上學,中午和下午放學回家也從不敢延誤,放下書包就背起小背篼趕到收割完的田塊裏找尋稻穗。好在每年秋天稻穀收割的旺季,恰是學校放暑假的時候,於是我和妹妹就專門擔當起撿拾稻穗的“專業户”,跑遍全隊所有的稻田,一直到秋天全隊所有的稻穀全部收割完畢。

那個年代,家家户户人口多,大米不夠吃的也不是我們一家,全隊像我們這麼大的孩子很多都去撿拾稻穗。因此,在我們撿拾稻穗的時候,小孩經常會為了搶佔“地盤”、搶拾稻穗而吵鬧不休,甚至出手爭奪打起架來。

記得在李家灣撿拾稻穗時,我和妹妹已經搶先在拌桶後面尋找大人們遺留下的稻穗,而這時來了一個比我們大一些的小夥伴,他不講理不説,還跑到妹妹的前面把妹妹向後推了一把,妹妹沒有想到會有人推她,一下子被推倒在水田裏。妹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聽見妹妹的哭聲,從另一頭跑了過去,把妹妹拉了起來,轉身與那位小夥伴扭打起來。那天,要不是大人們把我們拉開,我就要吃虧了,年齡的懸殊,我鬥不過他。現在想起,不禁啞言失笑,不過是為了爭奪一兩枝稻穗,一件雞毛蒜皮都不值的小事!

那些年的秋天,撿拾稻穗也存在安全隱患。有一天,我從一塊田裏撿拾完稻穗返回到另一塊稻田時,干擾了田坡上隱藏在草叢裏的野蜂,我的頭上、手上被野蜂刺傷多處,又癢又疼,傷口處迅速紅腫起來。母親聞訊後立即把我帶回家,到院子裏剛生孩子的表嬸娘處找來奶水,塗在我刺傷的傷口上。我只覺得一陣冰涼,疼痛減輕了許多。為了保險起見,母親把我送到村上的赤腳醫生處進行治療,但由於刺傷在頭部居多,我又被送到鄉衞生院。幸虧到衞生院消炎解毒及時,不然就沒有今天的我了。打那以後,我每天在撿拾稻穗時,都要繞道隨着田坎走,不敢大意從田坡上茂密的草叢裏走捷徑,以免再次被野蜂刺傷。

記憶中的童年和少年,我都是在拌桶的“嘭嘭”聲中撿拾稻穗長大的。那時雖然感覺很累很辛苦,卻也有着收穫的快樂,因為,幼小年紀的我,能夠力所能及做些事,為父母和家裏分憂,並從小養成了節約糧食的習慣。

前幾年一個秋天我到家鄉採訪,晚上順便回到老家留宿,和父母擺着採訪秋收的話題,其中就擺着機械化收割好處多,收割快,稻穀浪費少,節約勞動力,工錢價廉。七十多歲的父親接口説道:“我們那時收稻穀,拌桶在我肩上都扛起了繭巴,結果一年分的稻子還不夠吃,要不是你和你妹妹每年撿上三百來斤稻子的話,全家人就要餓兩個月的肚子了!”隨即,母親接口説道:“現在的娃兒不知道糧食的珍貴,不節約糧食不説,更沒有人到田裏撿拾稻穗了。”一旁站着的弟弟説:“現在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我們農村人跟城裏人沒多少區別,哪個還有閒時間去撿拾那幾枝稻穗!”父親接口否認弟弟的話:“你娃説得不對。我們的國家是發展了,科技也讓糧食增產,是不缺糧食了,但國家這麼大,人口這麼多,還得倡導勤儉節約。珍惜糧食這個傳統不能丟,糧食是祖祖輩輩的命根啊……”

一陣電話鈴聲震醒了我幸福的回憶,原來是妻子已經煮好了午飯。離開田園,收割機還在身後的稻田裏奔跑,收穫着鄉親們的希望!中午吃着在胡家認識的姐姐送來的新米,那叫一個滋潤,那白白的、香噴噴的新米飯喲,滿口秋天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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