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上的人家散文

走近太行山深處的峽谷，仰望對面刀砍斧劈般兀立的絕壁峭崖，一股攝魂掠魄的視覺衝擊令人不寒而慄、蕩氣迴腸，真感歎大自然的造化竟如此地鬼斧神工！再看那嵌入赤崖裸壁上的“之”字形天梯，在雲霧飄渺中益發顯得神祕莫測了。這就是通往“凌霄寶殿”的天梯嗎？300多米的垂直高度，直上直下的90度坡，太讓人望而生畏了！但為了尋覓天梯上的人家，領略天堂裏的風光，我還是懷着急切的探險心理，踏上了那並不規則的石階，往崖上爬去。

真感謝那些生長在崖縫中的灌木和韌草，如果不是它們的相助，我真不知幾時能攀到這天梯的半腰。待到喝口水、歇歇腳再往上爬一陣子，筋疲力盡的我早已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了！往下看是霧嵐縈繞、深不可測的谷底，往上看是壁立萬仞、高聳難及的險崖，真讓人頓生莫名的惶恐和悵然！我甚至為自己的好奇與犯傻而頗有後悔。可轉念一想，你這才是第一次爬天梯就這樣畏難興歎了，可人家郭亮村的山民卻祖祖輩輩生活在上邊呀，難道他們竟犯傻犯了幾千年嗎？

當我終於登完天梯，走進那秀峯環抱、碧水纏繞、梯田層層的郭亮村時，方知剛才的想法大錯而太特錯了！郭亮村的山民一點兒也不犯傻。我甚至為太行先民能獨具慧眼地發現這個世外桃源而倍加崇拜！的確，這是一方塵世難覓的人間仙境：四周直插雲霄的奇峯及林木葱鬱的山坡宛若天然屏障，把山坳裏石屋參差的村落籠罩在一片嵐煙迷濛之中，是那樣地渾然天成！那樣地如詩如畫！村內古木崢嶸，翠竹繞徑，雞犬相聞，古風尚存；更有清凌凌的溪水在村前潺湲流淌；梯田裏莊稼茂盛、豐收在望；山腰裏果樹成行、碩果盈枝；還有喊泉、老潭、溶洞等絕妙佳境，這裏真是美到了極致、雅到了極致、靜到了極致！

據説郭亮村源於西漢末年。當時農民起義領袖郭亮為反抗王莽暴政，便揭竿而起聚眾造反，巧借太行絕壁峽谷的天險與敵人周旋。這裏便是他們安營紮寨的根據地。後雖起義失敗，但人們為了紀念這位農民英雄，便把此地稱郭亮村。就這樣，幾乎與世隔絕的郭亮村山民在這裏一輩輩地繁衍生息了。他們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樸素自然、恬淡靜雅的日子，雖沒什麼大福大貴，但也躲過了暴政苛捐、兵災匪禍的滋擾，倒也過得舒心愜意。

然而，當歷史發展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異彩紛呈、喧囂繁華的山外世界藉助廣播的喉舌傳進了山裏，安居於天梯之上兩千年的人家開始覺醒了。他們再也不滿足於祖先傳承下來的那份寧靜與淡泊。他們嚮往着山外的熱鬧與絢爛。於是，申明信帶領13位村民開始了鑿山開路的壯舉。他們以當代愚公的豪邁氣魄，憑着一身肝膽和手中的鋼釺鐵錘，餓了啃塊山芋蛋，渴了飲瓢山泉水，歷時6個寒暑，消磨了12噸鋼釺，損壞了4000把鐵錘，還喪失了一條性命，硬是在陡峭的絕壁上開鑿出一條長1300米、寬4米、高5米的隧洞路來。而今，我撫摸着這犬牙交錯、堅硬無比、依稀殘留着釺痕的赭紅色石柱，禁不住心潮澎湃、熱淚盈眶了！我面前彷彿浮現出那一隻只青筋暴凸、緊握鋼釺的大手，那一條條肋骨嶙峋、舞動大錘的巨臂，隨着“咔”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一塊堅硬的頑石掉了下來……啊，這是太行山人用心血和汗水鑄就的人間奇蹟！這是太行山人鐵骨錚錚、氣勢磅礴的雄渾氣魄！

如今，這個號稱絕壁長廊的“郭亮洞”連接着蜿蜒盤旋的公路，把世代山民的夢想變為現實。他們再也不用從天梯上爬上爬下了。他們可以坐上舒適的大巴游逛山外精彩的世界！尤其是謝晉等大導演的光顧，使幾十部影視劇在這裏陸續拍攝，這裏成了聞名遐邇的影視基地和旅遊勝地了。天梯上的人家徹底告別了昔日冷清單調的生活，融入了現代文明的火熱與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