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閲讀逝去的童年

不可思議的是：步入中年，越是小時候點滴的記憶，反而會隨時間的流逝而變得越發清晰。

三四十年前，也就在這個季節，固然家鄉風爽水清，沒有污染，但畢竟是南方的盛夏季節，天氣異常炎熱，難熬。為了躲避毒辣的陽光與氣流，從早到晚，總有小孩泡在河裏驅暑，不肯上岸，遊哉，悠哉。等到天黑，連同從莊稼地回來的父輩，爺輩，碰在一起，嘻嘻哈哈，彼此逗樂，相互洗搓身子，真是天天熱鬧非凡！

孩子們，或大或小，一個個都像歡樂的醜小鴨，輕快從這個埠頭飛騰到另外那個埠頭。或潛入水底，摸黑鳧遊，在一排水泡前，突然縱身而出，好不颯爽挺拔！

窄窄的河面擠滿了洗澡的人羣。也有些許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叫着......偶爾是一兩個膽大心細的野蠻成年女人，也在水裏折騰，起鬨……因為河裏淤泥極少，又冬天村裏每年會派專人清理淤泥，河水不會因為人多驚擾而變得渾濁不堪，直致不能洗澡。當然，也不乏聽到大人一聲聲粗壯的吆喝：“小子，去那邊！別把我埠頭的水搞混了！”大人們只會志高氣揚地，居高臨下……可是，淘氣的孩子們，似乎正在興頭上，大人們喊與不喊，其實都一樣的。他們把它當作耳邊風，依然我行我素，盡情遊弋，打鬧，戲水，惡作……

傍晚河裏洗澡，游泳，因為有好些大人在，所以相對安全，孩子一般不會溺水出事。但是，每當雨季，杜湖開閘放水後，不免有人驚恐地描述疑似受水鬼的侵擾，最後都有驚無恐，追查的事不了了之。誰都不清楚，傳説中到底有幾成確是水鬼鬧的。就是這樣，過着夏天，每年村附近，會總有一兩個小孩，在不知具體原因中突然溺水身亡。他們多半都貪水愛玩，不聽話，沒人看管住的孩子。而且多半在路人稀少的晌午，獨自一人下水而遇難。可能沒一個旁人，不能被及時發現，搶救，而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不過也有僥倖逃脱，和死神擦肩而過，從死亡線裏，給硬硬地揪了回來。

記得有一次，對門的外孫在大夥忙賣西瓜的時候不幸落水，一溜神後才發現，搜尋，等到撈上岸，早已灌滿水而昏迷，臉色死灰。做舅舅的趕緊把孩子的雙腳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倒揹着，來回聳跑，讓孩子肚裏的水儘量瀉出來。又趕緊找頭水牛來，等水牛一到，立刻把孩子，頭腳兩邊擱在牛背上，老家叫“輾”，運氣好，只要牛不流淚，就很有希望。只聽“哇”的一聲，孩子吐出最後一口嗆水，就這樣，對面的外孫，就是這麼幸運地被救活了，大家這才鬆了口氣。我想，是牛的體味刺激溺水人求生的慾望；牛的背壓瀉了孩子身體的髒水，讓他神奇地復活。

老家夏天晚上睡覺，熱不怕，就怕無風，雨下不了的大悶濕天。那樣的晚上是沒法睡覺的。母親常常叫我們打來井水，她用涼井水擦我們的睡席，但一躺下涼一會，不久，還是熱哄得直跳起來。要不，咬牙熬着，讓汗水在席上嘩嘩的流，人在昏昏中睡去……那時做人，就是硬！不靠金錢，不犧牲環境，靠堅強的意志和忍耐力獲取生壽！

中午太陽直射，連門口石板都烤得像要崩裂似的.，壓根沒法呆。於是，每當這個時節，爸爸總會從山裏人那裏買些松樹枝，然後用方木條和鉛絲在門前搭個懸棚，均勻地把松枝鋪在上面，厚厚的，讓地下見不着直射的太陽光。這種驅暑方法，實際上非常管用，因為松樹的清香不但好聞，而且還能提神。如此把太陽問題解決了，而且不阻礙清涼東南風吹進屋裏來。此法甚好。我們可以整天整夜在門口歇息，玩耍，作業......

因為不但避暑，而且還因此獲得了冬天生煤爐用的柴火。是名副其實的一舉兩得，不亦樂乎！晚上，不是屋裏難睡嗎，於是，鄉親們都把蚊帳裝在門口，裏面用長凳子支撐一塊門板或竹榻，睡在上面，露天過夜。而且那時，開門晚上睡覺都不會有小偷。如此的不怕麻煩，就是為了有一個涼爽的安穩覺。看來，睡覺和吃飯有同等的重要。但現在的人再也不用為此犯愁了。這不能不説是時代的進步。但我們也因此失去了清洌，美麗，甘醇的，賴以生活的天然河流。幾十年的創傷，也許會一百年的等待！我們等不起啊！我們必須以此為鑑，縱觀全局，更快，更好地努力挽回和開拓，讓我們的生活更健康，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