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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沉陷散文

陌生沉陷散文

緊張而充實的日子一天天地過,關於幸福的定義卻越來越模糊。8小時的工作時間被安排的滿滿當當,就連吃飯休息的那一個小時,也被我用來練車了。公司的同事注意到我的忙碌,十分關心的問:“echo,你天天都忙來忙去,孩子誰照顧?孩子上幾年級了?淘不淘氣?”

陌生沉陷散文

趕緊將車停好,我開始笑容可掬地回答各種問題:“我家孩子上五年級了,平時都是我一個人照看,特別調皮。”轉過頭,我拉起同事白嫩細緻的手,仔細端詳上面的白金戒指:“真好看,從哪裏買的?花了多少錢?男朋友送的?哦,你真好福氣呀!”

有時候幸福的面貌就是這樣的灰頭土臉,蒙上世俗標準的塵土,很容易把它輕輕放掉,轉而追求精緻易碎的東西。

時時從心裏感到一種痛切的不滿足。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和追求到了什麼。過去深埋着許多的憂傷,現在我的生活的遠方有難忘的影子,如果不出意外,那麼未來將是可以展望的一長串安靜卻不妥帖的歲月。在這條連接起來的河流裏,我是一條一天到晚游泳的魚。眾生喧譁,其實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喜怒哀樂,其實只通向一個結局——人人都在用一生的時間死去。

這一條掙脱名韁利鎖的路上,熙來攘往,從不曾斷流。

也問自己,三十好幾的人了,管管兒子,做做家務,看看電視,做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不是更好。然而,時至今日,就算是做主婦,也不是件簡單的事。除了要對父母、對朋友、對手足,對家庭、有責任有愛心之外,最起碼還要有一半的股權,一個稱職的主婦,首先要是個聰明的主婦。當然,也會有每夜的等待,和無法印證的猜疑,會有誰理誰多一點誰又哪一次不理自己的斤斤計較,會有悄悄的背叛和明目張膽的疏離。這一道大餐裏,只有一分甜蜜,其餘九分全是苦澀。但是,生活就是這樣,刻骨銘心的愛都會變得淡然如水,那種一生一世的愛戀,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和自欺欺人。

到了現在,風也經過,雨也歷過,塵沙漫天的時候也有過,夢醒處,心也更加的清明起來。好象打磨過的照妖鏡,照出面前這個虛擬的花花世界的本相。

最近和摩曼聊天,主題是討論現實生活中有沒有不吵架的`夫妻。摩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説,沒有最好的婚姻,只有最好的堅守,犧牲是一種大愛!他的回答令我將想説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其實,相識四年,早該知道他不會和我檢討這些世俗的問題。我恩了一聲,他補充了一句,你們這些貌似女強人的人,還寫個什麼是散文詩歌的本身就忒難侍候,男人可真不容易哦。

我還在品味這老兄的話,他的頭像卻已經黑了。我的腦子裏念頭在瘋狂地旋轉:唐明皇寵愛楊妃,也無非愛得不知道怎麼着了,於是“弟兄姊妹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户”;無非“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可是楊妃卻死了,剩下一個明皇落了單,夜雨聞鈴腸斷聲。

現實中,愛情真是不宜存在的,氣候不合適,土壤不合適,温度也不合適。大兵壓境,三軍催逼,都説是她誤了國是,所以唐明皇不捨也不行了。你看,美麗是一宗罪,愛情又是一宗罪——於是我們的美人死了,唐皇的愛人死了。

那一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都解道説的愛情忠貞不渝,卻原來是愛情走投無路,逼急無奈,只好上天,只好入地。梁祝也化了蝴蝶,春天裏翩躚來去;焦仲卿和劉蘭芝呢?做了真正的連理枝了,“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婆婆再千刁萬惡,總不至於把兩棵樹也鋸了去,這兩個人才真正得以攜手笑看風雲變幻,微風吹過,樹葉窸窸窣窣,宛似愛人低語。

恍然中,忽又想起了《孟子 離婁下》中有一篇“齊人有一妻一妾”。過去讀時,愛憎非常分明,同情被矇蔽欺騙的妻妾,鄙視做假與虛榮的“齊人”。但今日經摩曼這麼一説,突然有了疑問:“齊人”為什麼要在妻妾面前把自己乞食人家的祭祀説成是與“顯者”觥籌交錯呢?恐怕這裏還暗含着另一個事實,即在以男性為中心的傳統社會,面對“男主外女主內”的要求,“齊人”如果不在妻妾面前隱瞞自己“主外”的失敗,他在家裏可能就更抬不起頭。所謂“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由此看來,“齊人”也是值得同情的。畢竟他的做假與虛榮,是男人在社會與女人雙重壓力下的產物。過去讀《鶯鶯傳》、《霍小玉傳》、《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等,同樣的想法也油然而生。為什麼那些和心之所儀的女人山盟海誓、有約在先的男主人公最後都要始亂終棄呢?難道這裏面僅僅只是道德品質和門第觀念的問題?這是不是也跟那個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的特定環境、特定觀念有關係呢?這樣一想,就覺得在同情女人受害、譴責男人負心的同時,也真應該正視一下男人的苦衷和尷尬。

其實,生而為人,都不容易。眼看這個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世界,因了自己的毀滅,會一併煙消雲散,無可尋覓,真有點恐懼。雖然説人人必死,足可安慰自私的自己,可是真的站在死的入口,沒有一個人不感到孤零零的恐懼。這條路貌似熱鬧,人們先僕後繼,在這個世界上,同一分同一秒,有成千上萬的人同時死去,可是每個人的死亡卻只能是自己的事。自己的懊喪、自己的失悔、自己的留戀、自己的回憶,自己的,自己的恐懼。當一切漸漸消隱,自己這段曾活過的生命漸漸沉入一片黑海,其中並無大光明、大解脱在。而別的人,無論在做什麼,卻都是在活下去,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事。可是念頭剛一閃過,來不及喊出聲來,死亡已經象一張鐵幕,當頭罩下……

其實,人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在不間斷地死去。小的時候混沌無知,不知道哪一天突然開了竅,躺在黑暗裏,被自己嚇得發呆。絞盡腦汁想不明白一件事:我明明還是年少無知的七歲孩童,怎麼突然間就變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去年的我沒有了影子,今天的我一天天邁向未來。時間把一個又一個過去的我殺死,一路上走過來,似我非我的我屍橫遍地,象一片片乾枯的葉子,從這個“我”的身上飄零而去。而剛剛寫下這一個字的我,又身不由己,被時間的洪流席捲着,漂向了過去。

我理解了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真正含義。他説的根本不是時間,而是他自己。不是時間消逝,不捨晝夜,是生命在消逝,不捨晝夜。每個人對以往的懷念和回憶,都有悼念死者的意義。過去的我因為傷心,正在哭泣,現在的我徒勞地想去安慰,卻發現伸出的手宛如《倩女幽魂》裏的幽明兩界,我看見她存在,她卻聽不到我的聲音,我想伸出手去拉住她,可是她卻兀自孤零零地哭泣。我啊,我在“我”的面前象陣輕煙一樣飄逝。

時間和生命,原來是這樣令人絕望的東西。假如沒有時間,假如時間不存在,假如人能從過去、現在、將來分離出一個一個的自己,這麼多分身,象孫悟空變出來的猴子,又該怎麼相處呢?

我想我終於明白了曹雪芹的意思,林妹妹死了,寶哥哥出家。妹妹這一生,真如一滴薤露。“薤上露,何易摧,露摧明朝還露覆,人死一去何時歸?”是啊,就是是這樣子。薤是至柔的一種植物,有至細的幾片葉子,葉尖上頂着至小的一滴露水。那就是她的生命,雖然荒謬,卻無比真實。電光石火一剎那,蝸牛角里打轉身,人也願意選擇詩意的棲居。我理解了寶哥哥的執着和抵死不肯放棄,既不負她心,生命就不算一場悲劇。

一念至此,趕快給老公發短信:世間種種,風生水起,有朝一日水落石出,只要肯相伴一生,就算沒有玫瑰、香水、鑽石,一飯一絲,吵架、哭泣、和解,都是愛情。老公回得也快:傻妞!

再也不必説什麼了,人時已盡,人世很長,我們今後能做的事,就是用彼此身體,承載彼此的魂,因為主説,“愛是恆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標籤: 散文 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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