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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優美散文

老王的優美散文

妻打來電話,很鄭重地説:“跟你説個事兒——老王走了。”停頓了一秒鐘,又補充道:“這次是真的走了。”

老王的優美散文

我怔怔地好一會兒——還真是一語成讖!

就在十幾天前,我出差回到家中,四處尋摸不見老王的影子,便問妻:“老王呢?”

“老王走了——”妻正在低頭看手機,淡然地説。

“怎麼回事?!”我驚愕地追問。

“沒什麼事,被舅舅拿去養了。”妻或許是被我驚到了,從手機上抬起眼:“看你緊張的!”

我也被自己那一刻的失態驚到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莫名地為老王而緊張。

“怎麼回事?!”電話裏,我又問出了十幾天前問過的話。

“舅舅發現老王這幾天一直趴着不動,也不吃東西,以為是病了,抱去看醫生,醫生説他們看不了。今天早上起來,發現老王的頭和四肢全伸了出來……”妻説着,畫面呈現在我的面前。我默默地怔在那裏,不知該説些什麼。

老王是我們家的烏龜。十二年前,妻懷上老大的時候,岳父岳母從陝西安康來京照看妻子,朋友專門讓捎來一隻烏龜,給妻添補營養。這是一隻成年的巴西龜,小盤子一樣大吧,據説是從漢江裏捕撈上來的。妻不忍心殺生,又怕放生了再被別人釣起,遂決定把它當做寵物,養在家裏。

那時候,我們還沒有自己的房子,租住在大鐘寺56號院,兩房一廳八十平米,沒有我的書房,更沒有它的立足之地,它就整天呆在一隻塑料桶裏,桶就放在廚房的角落裏。岳父每週剁肉餵它一次,看它嚼得滿口生香的樣子,知道它在我們家的生活比在漢江裏要好。那段時間,能明顯地看出,它和剛生下來的閨女一樣,在快速地成長。

後來,我們搬了若干次家,它都在那隻塑料桶中,和我們一起轉戰南北。2008年初,我們一家,決定要離開首都,前往西南山城過想象中的隱居生活。五一前夕,我把老王連桶送到了開餐廳的舅哥家裏,然後開車駛往成都。在行駛的途中,許多次後悔沒有把它給帶上,擔心它在舅哥的餐廳裏,會不會被哪位食客看上,終成了盤中餐。汶川地震之後的第二天,我們搭乘救災返程的飛機飛回北京,一出機場,我直奔舅哥的餐廳,去接老王和我們一起回家。那年冬天,我們在世紀城買下住宅,裝修時,我特意買回一口刻印着甲骨八卦的瓷缸,放在書房的一角,做它的新巢。

“老王升級了,從‘柴草房’換住‘別墅’了。”妻説。

或許是在書房裏薰陶久了,老王似乎分外得聰明,發生在它身上的很多事,常常讓我們忍俊不禁。忘了是哪個冬天,每晚我回到家,總是見到它不是老實地呆在它的“別墅”裏,而是遊蕩在我的書房,我很是納悶,要知道,從高高的缸中爬出來,摔在近一米高的地下,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持它日復一日地這樣挑戰自己?

一個週末的下午,坐在書房窗前看書的我,看冬日午後的陽光從北牆移到了東牆,而北牆根下的老王在它的缸裏,追逐着東移的陽光,從缸底,爬上缸沿,然後,伸長腳,支撐着書架,一直到支撐不住,摔在地上。我終於弄明白了老王為什麼每天都要跳到地上,原來是在追逐冬日的暖陽。我遂將它移至窗前,讓它每天得享陽光。

今年初夏搬了新家,客廳的落地窗外,是一個幾畝大的人工湖,在家的時候,尤其是夜晚,我喜歡一個人斜倚窗前,一坐半夜,看看星空,想想心事,聽着蛙鳴,和着水聲。而老王也會經常從它的“別墅”裏跑出來,爬到落地窗邊,頭抵玻璃,爪子一下一下地向前撥弄着。這次,我知道了它的意圖——在我家十年了的'老王,是聞到了窗外水的氣息,想念它的漢江了吧,想念它的大自然了吧,想念它生之本源了吧。

我想我是不是該把它放回自然,但每想到大多數放生的後果不是死亡就是再次被捕,我不知道把它放回自然,還是養在身邊,哪個更安全;我也不知道把它養在家裏,還是放在心裏,哪個更坦然。

老王的存在,為我們增添了很多的樂趣。冬天的時候,我們把它放養在書房的窗台下,看它追逐着太陽;春天的時候,我們帶它到昆玉河畔,折一枝柳條趕着它,去散步;夏天的時候,看它隔着陽台的落地窗,嚮往着窗外的湖水和蛙鳴……

老王見證了我們家庭的成長。老王是隨岳父岳母來的,岳父岳母是隨女兒而來,岳父岳母的到來又吸引了妻子家年輕的子弟們來到北京。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家成了一個“川普”大據點,最熱鬧的時候,每週末都有十幾人來吃飯,餐桌坐不下,年輕的都要站着“釣魚”。隨着女兒的入學,岳父岳母回了老家,那幫外來的年輕子弟們也都在北京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各忙各自一端,這個熱鬧的家似乎也開始冷落起來。許多次獨坐書房,面對老王,我都在想,它是不是也該回歸本位,我是不是該放它回大自然了?只是有些捨不得,有它在,記載着女兒的成長過程,女兒多大,它在我們家多少年

兩年前,回河南創辦中原書院和新豫商領袖培育工程,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在家裏的地位也被閨女重新排序。四口人,我排第五,老王第四,每次外出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書房,放下文件包,看一看“別墅”裏的老王。

今年暑假後,大女兒考入軍藝,每逢假期才能回家一次,二女兒上寄宿學校,每週末方才接送,幫我們照看孩子的保姆也失業回了老家,家裏一下子空了下來。

那天,我跟妻説:“十二年一個輪迴,我們又回到了兩人的時代,孩子似乎沒生過,那麼多人也好像沒來過。”

妻説:“你説話嚴謹一點,明明還有老王嘛!”

老王今天的離去讓我萬分自責,假如我不是經常出差,或許它就不會離去了吧。

“這下家裏真的只剩我們兩個了。”我在電話裏有些傷感地跟妻説。

“現在家裏只有我一個。”妻有些凝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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