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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月三散文

又是三月三散文

農曆三月,正是故鄉桃紅柳綠,鶯歌燕舞的時節,此時讓我激動不已的不是迷人的景緻,而是一年一度的三月三廟會。

又是三月三散文

農曆三月初三這一天,當故鄉西邊月亮山上的一輪纖細的彎月悄悄落下,故鄉東邊新城樑的山頭上慢慢地透出一抹紅暈,此時,故鄉的小鎮便此起彼落地響起歡快的爆竹聲,整個小鎮開始沸騰起來。

太陽漸漸升起,站在九台山青龍寺廟前的山坡上,居高臨下觀望:身着各色節日盛裝的人羣,像彩蝶遊移,從四面八方向鎮上匯攏,繼而如春潮般地湧向廟場、戲院。小鎮的大街小巷,爆竹紛飛,鑼鼓喧天,到處是節日的歡聲……

據説,九台山廟會始於漢代。相傳西漢末年,王莽造反,天下大亂,三月初三,漢高祖第九代孫劉秀被王莽追逃到青龍寺,為一農夫所救。後來,村民感念劉秀的福澤,特建一青龍寺(鄉民以為皇帝是真龍天子,便以青龍命名寺名),以後每年三月三,總有四鄉八鎮的村民前來燒香朝拜,漸而演化成廟會。也有人説這“三月三”與農事有關。農忙開始,鄉民總是祈求風調雨順,所以,這一天先祭奠一下龍王,以求一年五穀豐登。此説,似更可信些。

傳説總歸是傳説,對於身居鄉間,辛苦的人們來説,這一年一度的“三月三”廟會的來源並不重要,但節日盛大場面和帶給人們的愉悦倒是令人嚮往。廟會前後的那幾天,有從陝西等外地請來的秦腔大戲日夜演出,鎮子上的居民要事先邀請外地的親友赴廟會。於是方圓數十里的男女老少雲集鎮上。每年的這一日,九台山青龍寺總會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廟前有一處平地,香客摩肩接踵,面容虔誠,燒香的、燒紙錠的,火光熊熊,濃煙升騰。廟堂內燈燭輝煌,香煙繚繞,鍾馨聒耳,檀香四溢。

“三月三”是廟會也是集場,廟場四周,商販雲集。特別是山下戲場周圍的空地上,戲場外的街道上擺滿了商品攤位,讓人目不暇接,吃、穿、用、耍,琳琅滿目,五彩繽紛。各種小吃遍佈戲院和街道,諸種土產雜陳其間。耍猴的,舞刀槍玩棍棒的,……吆喝聲、叫賣聲、鑼鼓聲,還有孩子手裏的小喇叭、哨子的聲音,交相混雜,如一曲歡快的合奏曲,二三裏外也聽得見。趕集的人,大多除了前來燒香拜佛,看戲湊樂,還要到各個攤位前溜達一番,挑三揀四,購買一些新鮮商品或便宜貨物,才算不枉此行。尤其是農民,扛着買來的嶄新農具,眉飛色舞,喜氣洋洋。於是大街小巷,每個攤位前都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作為小鎮的居民,我們不僅為小鎮擁有這個歡樂節日而自豪,更讓我記憶猶新的是,每年的三月三廟會父母總會瞅中這一時機做幾天生意。做生意是要本錢的,母親就拿自己家裏的麪粉炸些油餅、蒸些麪皮、涼粉,父親就收拾乾淨家裏的土屋土炕,招攬幾位遠處的客人在家裏住宿。

哪天唱秦腔大戲哪天就算廟會的序幕拉開了,廟會一開始,趕廟會的人就會不約而同地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場面最為壯觀的要算三月三日這天了,這天是正會的日子,鎮上的居民,方圓數十里的村民都會傾巢出動,一時間寺院裏、戲院裏、街道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那幾日父親母親算得上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但籌備工作從廟會之前幾日就開始了。磨面、榨油,打掃房屋,燒炕、收拾炕上的鋪蓋,去戲場佔攤位,這些活計都相繼展開。

最辛苦的`要算母親,臨近唱會戲的前一天,母親就要開始做油餅、麪皮、涼粉這些小吃。那天一大早,母親先是和幾十斤炸油餅的面,然後再洗一缸蒸麪皮的面,完了再做十來斤面的涼粉。

和麪是最費力的一道工序,母親把面倒進大盆裏,按一定比例加進鹼,加入一些調和,倒些水,反覆地攪拌均勻,翻來覆去的揉搓,等揉到一塊兒了,再倒到案板上,使勁用手掌一下接一下地壓扁,再一下接一下地柔圓,反反覆覆幾百遍,直至把面揉搓得非常均勻勁道,有彈性、有韌性了才能停手,最後把揉好的面放進盆裏,上面扣上同樣大小的盆或鍋蓋,讓面去發酵。

和完面,母親接着洗蒸麪皮的面。麪皮好吃,但實在難做。先要和麪,把和好的面揉搓在一起,拿來水桶,裝半桶涼水,再把揉好的面在水中不斷地搓洗,麪糰越揉越小,最後就剩下面筋了。把麪筋從水裏拿出來,讓桶裏化在水中的面慢慢沉澱。

母親幹完這兩樣活計已是日照當頭了,趕忙做午飯,説白了是早飯午飯一起做,因為早飯到現在還沒吃呢!吃完飯,顧不得伸腰,第二輪大幹又開始了,母親要用下午的時間做涼粉、炸油餅呢!

説起做涼粉,工序倒不繁瑣,但很有講究,要做好涼粉非輕而易舉就能完成。首先要往鍋裏倒進半鍋涼水,然後開始加熱,邊加熱邊往往鍋裏撒面,邊撒邊用勺子或擀麪杖在水中攪動,隨着粉面的增加,水温的升高,突然之間,鍋裏奇蹟般地發生了變化,幾秒鐘之前還是清湯寡水的,頃刻間就變得粘稠了,涼粉即將做成了,這時母親不急不躁,不緊不慢地還在攪動,直到涼粉在鍋裏冒出熟透了的香氣,母親才把涼粉舀出鍋,晾到大盆裏。每個人做出了的涼粉柔韌度和口感各有不同,但母親做的涼粉吃起來最隨心爽口,讓人百吃不厭。

做完涼粉,母親累得腰痠背痛,時間不允許母親歇下來,母親伸直腰,把脊背在廚房的門扇上墊了墊,又馬不停蹄的忙開了。接下來任務是炸油餅。炸油餅最關鍵的是把握火候,火太大,油餅會焦,焦油餅既不好看,又難吃;火太小油餅上不了色,上不了色的油餅看起來像病人的臉蠟黃,影響食慾,沒有賣相。於是炸油餅時,父親成了母親的好幫手。母親一邊擀油餅,一邊掂量鍋裏的油餅是否熟了。父親一邊看管鍋底下的火,一邊在母親示意下從鍋裏撈熟了的油餅。婦唱夫隨,好親切感人的畫面,時至今日,回想起來,還如昨天那樣清晰。

最後一樣活計就是蒸麪皮了。沉澱了一天的麪皮面,如磁石般地沉在水底。母親倒掉上面的一部分水,往裏面加少許鹼,攪合均勻,然後拿出蒸鑼往裏面舀兩三勺麪皮面,蓋上鍋蓋,蒸大約四五分鐘,一片面皮就算出鍋了。出鍋了的麪皮需要晾冰才好食用。晾麪皮時為了不使麪皮之間粘連,母親每蒸完一張麪皮,就要細心的在麪皮表面用胡麻油摸一下。當時胡麻油很值錢,家裏食用時用筷子蘸幾滴到鍋裏炒菜,總捨不得多用。許多人都用涼水摸麪皮,母親不肯,一是涼水摸的麪皮不好吃,更關鍵的是對人的身體有害。忙完這些活計已是深夜了,母親便和衣躺下睡了。

第二天父親和母親都起的很早,父親套上自家的架子車,往戲院裏拉擺攤的桌凳,母親做早飯,準備調涼粉面皮的調料。吃完早飯,父親和母親一起把做好的小吃小心翼翼的裝到架子車上,拉到戲院裏去。此時離下午開戲還有好多個鐘頭,但攤子得早早擺起來,一來怕遲了,街道上擁擠,車子拉不過去;二來是為了早點擺出去,多買點。

農曆三月,正是暮春時節,中午時分,戲院裏已是人頭攢動,火辣辣的太陽炙烤着,早早來到戲院裏趕廟會的人已耐不住飢渴,紛紛向小吃攤前靠攏,母親已忙得不亦樂乎,一邊清洗客人吃過的碗筷,一邊麻利的給客人調麪皮、涼粉。而父親是母親最得力的助手,一邊招徠客人,一邊收拾客人吃過的碗筷。等到下午戲開演時,母親的攤位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因為母親人緣好,左鄰右舍的攤主,還有前來看戲的熟人也趕來幫忙。每天戲台上大幕合上的時候,也是父親母親收拾攤子的時候,而大多數攤位上的小吃還剩得很多,他們睜圓了雙眼,在散戲後的戲院裏搜尋吃飯的客人,焦急地等待夜戲的開場,好等待新的機會。

每天下午戲散後,父母親收攤回家還要招待家裏來住店的客人,母親給客人做晚飯,父親給客人煨炕、燒水倒茶。父母熱情好客,來家裏住的客人,父母親只收住店費,不收飯錢,因此,慕名前來我家住店的客人很多。因為我家房屋少,只是臨時安排住處,因此無法滿足所有前來的客人留宿。記得每年三月三,有幾位在縣城賣鐵貨的客人,總是提前聯繫,唯恐耽誤了住不到我家。

一晃,離開老家十多年了,父母也相繼離世了,去老家的機會少了很多,近些年三月三的廟會也無暇去顧及。但時至今日,三月三廟會那震撼兒時心靈的盛大場面,父母親三月三廟會擺攤的情景怎麼也從眼前揮之不去。有時在夢裏,恍惚之中還覺得,三月三就在眼前,父母親就在身邊。今天是農曆二月的最後一天,此時,父親母親應該為三月三的生意忙開了!

父親、母親,兒今天想你們了,二老在天堂那邊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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