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致敬散文

四月，總是走得匆忙。

匆忙間，只幾日。花，説開就開罷了。

這幾日，雨落得緊，沒敢出門。一個人躲在屋子裏，聽雨聲。雨聲清脆，敲打着我的窗台。每一聲脆響，彷彿都是一次次急切的追問。雨來了，風也跟着來。窗外，太多的雨花紛紛豔豔地落。怕春天傷心，我沒敢寫，也沒敢説。

原先，花開正盛時。只是貪婪地看，似乎從不滿足。杏花妍妍，桃花灼灼，櫻花嬌嬌，梨花雪雪……未敢停下來，也未敢着筆，怕哪一處寫不好，會辜負了這一季輪迴。所以我想等，想等花都開滿了，都開好了。然後找一個清淨的午後，然後一個人坐下來，坐在氤氲的花香裏鋪筆。然後用一份温婉的燦爛，安靜地回憶匆忙間，那些悄然而去的美好時光。然後在風裏，用一種純真的微笑，用心記下那一朵朵唯美的盛開。

朋友問，風會不會記住一朵花的香？我説，當然會的。因為風在，花香就在。

今年，春天來得遲。寒涼裏，每個人都以一腔虔誠，等待花開。不曾想，今年，卻等得那麼久。春天的遲，把太多的等待都鬱結成風。然後，吹向四月。孤單裏，那冷，也便羞成記憶裏一朵朵遲開的花。

一天清晨，花忽然都開了，開得讓人驚喜。

那些天，很多個午後。在小心裏，一個人騎着單車，追趕那花開。那感覺，真像是瘋了一般，思緒沒遮攔地狂舞。沿着小河奔跑，看一岸岸花開。沿着田野奔跑，看一畦畦花開。沿着山巒奔跑，看一坡坡花開。心裏興奮得不得了。站在河岸，我向小河致敬；站在壟上，我向田野致敬；站在坡上，我向大山致敬。因為花開，而倍感到身邊的每一寸光陰都那麼美好，都那麼應該值得珍惜。

那一刻，我就像一隻蝴蝶，匆忙間奔走的蝴蝶。只要有花開的地方，都要去，花到哪，就追到哪。那時就想，這自然是屬於我的了，這花海也是屬於我的了。我是自然的王，我是花海的王，我是天下的王。奔跑着，狂吼着，我只想在匆忙的奔走裏，尋訪到那一朵屬於自己的美麗。奔跑間，我彷彿看見自己的青春年少了。年少如花。

四月，一直盼着花們，能一天天慢慢地開，一點點地開，不甚匆忙。只想一年四季，她們都能開得那麼繽紛和熱烈。那時的等，該是一種怎樣地撩人，唯美得讓人心跳。我喜歡在那樣急切地等裏，享受着那樣一份温暖而迷人的親切。

那天，有雨來，我依然固執地去那花開燦爛的河岸。沒有傘，只一個人。我想和花們一起，聆聽這春雨滋潤的聲音。不曾想，很多人也同我一樣，彷彿前世就約了來，熱熱鬧鬧地鋪滿了一河岸。人羣裏，傘下，我疑心會遇見着曾經的一份記憶，帶着花香來。雨不大，端正好，最適合詩意地遊走。那天，沿着河，沿着樹林，沿着花叢，直走到夜色傾城。

最美人間四月天，太多的`人寫着這份美好。所以我不敢寫。我怕自己笨拙的筆，不小心會戳疼從唐詩宋詞裏走出來的那些温柔。所以我等。

世間，有些卻不再能等得起。譬如愛情、親情，甚或友情。四月剛來，就聽到從小的玩伴強哥，離開四月的花好草美，去了別樣的一個天堂。那天，走在中央大街，看着一地落花，如雪。看了很久，撿幾片捧在掌心，凝視。眼前一片茫然，然後就覺有一種心疼。多好的一樹花，説落就落了，也沒打聲招呼。多好的一個人，説沒就沒了，也沒打聲招呼。誰説，生命是一樹繁花的。看着繁花落盡，此時的心不再是屬於自己了。一時間，彷彿要跟着繁花去。回到家來，一連好多天都想着那些落花。昨天還好好的，只一夜間，就花落成了泥。想來，就覺着人生若不好好珍視，實在是可惜了。

春天來得遲，偏又走得快。

這幾日，心裏有事沒事，就覺那些花還在開。四月，在匆忙裏讓我對人生有了一份敬畏，更有了一份眷戀。風的好，陽光的好，花和小草的好，山和水的好……讓我不敢忘，不能忘，更不想忘。原想把四月的每一天，每一頁，每一筆都寫成烈焰升騰，温暖成風。寫着寫着，就覺着有許多傷，順着落花和流水去。

四月，是屬於清明的，清明有雨。

清明那日，我只在台兒莊。台兒莊也有雨，雨還不是一般的大。台兒莊古城內，也是繁花灼灼的，我沒看到。我只留在一個院子裏，看數萬只千紙鶴在雨裏悲鳴。我彷彿聽到震耳欲聾的炮聲，穿過城牆的的瓦礫，穿過風聲，鑽進一尊尊肉做的胸膛，然後開成一朵朵鮮紅的花。好多人和我一樣，站在那個遺址上，兩眼蒼茫。我明明看到，那是一朵朵潔白的靈魂的盛開。那一刻，我彷彿在四月淪陷了。在一片雨聲裏，我向四月台兒莊深深鞠了一個躬。回家來，好幾日心不安寧，只是胡亂地塗了幾筆《台兒莊的清明》。這個四月，心底，一直都是那些好男兒靈魂盛開的花。

説話間，不想，就穀雨了。

穀雨，是春天最後的告別。春天，將要從茲去。

站在陽台上，凝視窗外。心裏有些許的空。那些美，真是匆忙，挽留不住。

我看到四月的陽台，和陽台外面的思緒。本以為那是風的思緒，不敢回眸。怕心底某一處憂傷，順着思念爬上來，停在眼角。忽然間，覺得四月是一部傳奇了。

寫這篇文章時，天忽然放了晴。

站起身，走向窗外。我給她一個深情的回眸，以示敬意。

窗外，温暖的風裏。四月以一種別樣的情懷，綠滿天下，期待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