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英雄散文

兒子要上小學三年級了，放暑假時老師佈置的一項作業裏就有一部分字帖要用鋼筆來書寫，這才明白兒子馬上要開始用鋼筆寫字了。於是忙忙在家裏翻找昔日的鋼筆，僅找到兩支鋼筆，還都不怎麼好用，再加上是初用，兒子的小手上常常是弄得一手墨水，甚至把桌子周圍的牆壁都弄上了很多墨水。看看他那粘滿墨汁的小手，再看看白牆壁上一塊塊墨汁印跡，卻也不忍多去斥責他什麼，畢竟他剛開始用，還不能很正確地使用鋼筆和處理鋼筆使用過程中突發的各種情況，何況那兩枝鋼筆還並不好使，有時候不下墨，有時候又下墨太多。觸景生情，也讓我憶起了自己用鋼筆的那段青葱歲月。

初用鋼筆也是在小學三年級，那時孩子們多用的還是“玉米穗”和“熊貓頭”鋼筆，當然這並不是鋼筆的牌子，而是鋼筆的樣子。之所以多選用這樣的鋼筆，一是因為樣子好看能吸引小孩子，二是這種鋼筆最便宜，適合剛學寫鋼筆字的孩子。因為孩子們的新奇和好玩，鋼筆拿在手上，有時候並不把它當作寫字的工具，而是把它變成了玩具，反覆的拆卸把玩，不小心時還常把鋼筆弄掉在地上，這樣筆尖便難免給摔壞了，那時一般都只拿一支鋼筆，壞了就沒辦法再寫字，只得自己在那裏瞎倒鼓，筆尖彎了在桌子上再按直，結果直過來又叉了尖，要麼寫不出字來，要麼字寫出來太粗，要麼筆尖掛紙無法使用，要麼動不動流下來一灘墨來，時常把自己的兩隻小手弄得滿是墨水，那時學校又沒有自來水可供洗手，常常是兩隻或藍或黑的小手堅持到放學回家再洗，結果是鋼筆沒有修好，還得回家挨一頓訓斥後，再想法問家人要錢買一隻鋼筆使用，當然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找家人要了錢，去買鋼筆時看着櫃枱內擺着的那些各樣的鋼筆，也會有心癢癢的時候，但手中的錢永遠是隻夠買最便宜的那種，所以只有眼饞的份兒。雖然買不起好鋼筆，卻記住了那些好鋼筆的名字“英雄”“永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擁有那樣一支好鋼筆，神氣地像那些有身份的大人一樣插掛在自己的左胸口袋裏。願望歸願望，普通的窮人日子還在繼續。以各種方式用壞的鋼筆以及撿來的鋼筆，都被我收在家中的盒子裏，希望有些壞筆上的配件可以互用，在以後修理壞筆的時候能用得上，結果以後在自己破舊的文具盒裏，便常常會出現亂配出來的雜牌鋼筆，一支筆上會出現兩三種顏色，整個一雜牌軍，在這樣修修補補的日子裏，也不知道被我用壞了多少支鋼筆，也不知我自己又修好了多少支鋼筆，反正是沒有一支能拿得出手的，連家裏父母平時偶爾寫東西算材料用的.鋼筆，也一支不剩地被我折磨收拾了個遍，所以擁有一支好鋼筆的願望永遠是那麼強烈。但因為家裏孩子又多，廠子效益又不好，雖然父母努力加班掙錢，家裏卻永遠是那樣的窮，我的擁有一支好鋼筆的願望便一再被束之高閣，所以每次去文具店買東西的時候，便常會在那些鋼筆櫃枱前留戀，看那一支支精美的鋼筆。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因為從小學到高中我們家依然很窮！

後來，我從了軍，以前握筆桿子的手換了槍桿子，在無盡的訓練和執勤中，沒有了對筆的渴望，更多是對休息和探家的渴望，筆只變成了通信的工具，閒暇之餘給親朋寫寫信成了業餘生活的主要內容，鋼筆只要能寫信就行，再無了其它奢望。再後來軍校畢業回來後分了工作，開始真正地需要用筆的時候，因為要記賬和寫點公文，我認真去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文具店給自己挑選兩枝精緻的鋼筆，而且一定要選“英雄”牌的，來滿足我多少年來的夢想。真正擁有了，並且神氣地把他們插上軍裝上衣的口袋時，才發現大家現在很少用鋼筆了，而是用起了便宜方便的中性筆和簽字筆，它們的好處是不用吸墨水，使用方便，還不會出現不下水和下水過多的麻煩。慢慢我也開始使用了中性筆，曾經渴望擁有的鋼筆也被我放在角落裏，只是偶爾看着用中性筆寫下的字，不如鋼筆字來的有形和粗細分明以及宛轉有鋒度時，還依稀會懷念起那曾伴我走過歲月的鋼筆。及至退役到了地方工作，成為一名小工人時，筆便離我們變得更遠，一是現在辦公通信什麼的都用電腦，使用電子文檔及表格之類，別説用鋼筆，因為用習慣了電腦，偶爾提起筆來甚至許多平時用的字都生疏了。用筆寫一會兒字整個手都是痠疼，直歎竟然這一手臭字都被電腦給廢了！

去年單位讓報成人自考，因要寫作業和聽課記筆記，中性筆使着不順手，又得常換筆芯，這才又勾起了我對鋼筆的懷念。於是回家又翻箱倒櫃找往年被收拾起來的鋼筆，寫着字雖然頓感舒服了許多，但因為可能放置過久或是碳素墨水不好的原因，常會堵筆或是不下水，折騰得也甚是煩惱！好在用得並不太久，那煩惱便成了過去式，也算是回味了當年上學時修筆的小插曲吧。

這次兒子要寫鋼筆字，我才又找了出來讓他用用，結果依然把小傢伙折騰得兩手皆墨，加之開學就得用鋼筆，我便到網上搜着給兒子找即便宜又實惠的鋼筆，選了早年英雄產的007型號，一盒十五支，妻嫌我買的多，我説小孩子要用好幾年，又經常弄壞，多準備些是必須的。給他選筆的過程中也勾起了我對兒時買鋼筆的那些記憶，於是也給自己挑選了兩支鋼筆，一支英雄的，一支派克的，雖然自己字寫得不太好，但偶爾拿起來用用，也算是對自己年少時那段青葱歲月的回憶吧！我只是在擔心，在電子產品和中性筆的夾攻下，還有多少人會使用鋼筆。聽聞昔日維繫着國人鋼筆情結的上海英雄筆廠都以250萬賤賣了股權，不知我們的“英雄”還能走多遠，不知道我們的孩子中還能有多少人會喜歡鋼筆和鋼筆字！

再見，英雄！再見了，我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