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書都 >

文學文本 >散文 >

大鵬駕雲,黃雀乘風優美散文

大鵬駕雲,黃雀乘風優美散文

大道無痕大音稀聲是寫作人內心精神的最高境界。對於一個寫作者來説,他崇尚老子、莊子和列子。這些仙風道骨的冥思者和哲學家,以其獨闢蹊徑的思索方式來闡述天、地、人三者相互依存互為作用之關係。老子説,有一種渾然一體而不可分的東西,在天地形成之前就產生,它既寂靜又空虛,獨立存在而不改變,無所不到又永不懈怠,可以作為天下萬物的根本。我不知它的名字,稱它為“道”。一個寫作者,當他的文本完成語碼的集結,將渾然一體不可分的東西以文字清晰地呈現出來,將紛繁變化轉瞬即逝的事物定格在字行間,但仍然不能説這個寫作者駕馭或抓住了“道”。在印刷業極為發達的現代,各類文本像三月落花一樣令人目不遐接,閲讀就是一次送行或“告別”,更甭提什麼掩卷深思了。在文不載道或文拒絕道的時代,報紙副刊和雜誌以及網絡上出現口水詩,白開水小説,汽水小品文,也就不足為怪矣。

大鵬駕雲,黃雀乘風優美散文

當人的精神像一次性紙杯其容量只能接納飄浮的泡沫物質而不能承載厚重的“思”與“道”時,喧譁與躁動像黃蜂一樣蟄刺着現實中人的腦神經。在金錢像恐龍虎豹一樣嘶吼的日子,一個人對這樣的嘶吼充耳不聞,在遠遠的邊緣地帶,堅守一份淡泊,一份清靜,進行純粹的文本寫作,做這樣一個被經濟利益排斥的在邊緣地帶看潮漲潮落和日月星辰的人,如苦行僧一樣與寂寞為伴,孤獨亦將伴隨他的一生。

心像石頭一樣堅定,靈魂像水一樣樸實。一個在邊緣地帶寫作的人,他有時像一隻蟬眺望一棵綠樹樣眺望着道。那綠樹就在另一棵的旁邊,蟬聽見風吹葉片發出天籟般的音質。他想起莊子説的一棵樹。莊子説,石木匠去齊國,到了曲轅,看到一棵當社神的櫟樹,樹蔭下能卧幾千頭牛,樹幹十餘丈粗,高達山頂,幾丈以上才生樹枝,可以作船的樹枝有幾十條,看的人像趕集一樣,木匠不看一眼,繼續趕路。木匠的徒弟説,我自從拿起斧頭跟隨先生以來,沒見過這麼好的木材,先生不肯看上一眼,什麼原因呢?木匠答道,算了吧,別再説了,是沒有的散木啊!作船會沉底,作棺材會腐爛,作傢俱不久就壞。不成材的木頭,沒有用處,所以才能長這麼大。晚上,木匠夢見櫟樹對他説,你把我和誰相比呢?把我和那有用的文木相比嗎?那些瓜果梨棗,果實一熟就得采摘,採摘就要損傷樹木,大枝折斷,小枝扯掉,這是因為它們的才能才害了自己,所以不能享盡天年就半路夭折,這是自己招來的打擊。一切事物都是這樣。我追求無所可用已經很久了,幾乎被砍而死,現在才得到無用的境界,對我來説,這正是最大的用處。那是一棵可望而不可抵達的樹,他因此感到了深深的惶惑與憂傷。櫟樹的無用之道,精妙地揭示了世間萬物的生存真諦,無為而為才是形而上的道,現實發生的任何事件以及穿梭其間的一個人,都不過是飄零的柳絮和過眼煙雲。即便用文本記錄在字行間,那種帶有世俗功利的東西,最終都像浮塵被時間的大風吹得無影無蹤。在彷徨與自省之間,他審視自己寫出的東西,與心中的“道”相處甚遠,有的東西被功利的蟲子啃咬得千瘡百孔,他感到慚愧和汗顏,最後,只能將那些背道而馳的所謂的“作品”,付之一炬。

為文尋道如唐僧西行取經要經歷許多曲折和磨難,一顆心只有接受滄桑的洗禮,才能視世俗的榮華富貴為過眼雲煙,讓靈魂超越生死的輪迴,文字抵達這樣的道行,也就為文本建造了重厚的根基。他明白,只有老子,莊子和釋迦牟尼的文本具有這種重厚的份量。在茫然的尋找過程中他幡然醒悟過來,“道”並非神祕的隱形的,聖賢和先哲們用文本明明白白指明瞭“道”,只是自己愚鈍被世俗霧障遮蔽了心眼,在背道而馳的路上愈走愈遠罷了。醒悟了就必須返回,儘管不能踏上真正的“道”,沿着“道”存在的方向走,就不會走向岐途而陷入泥潭,還會看到另一種風景。

他走着走着,在一條分岔路口,看見八個壯漢抬着棺材走向墓地,送葬的親人披麻戴孝嚎啕慟哭,他本想學莊子那樣為亡者歌唱送行,看到親人們哀痛不已,他的心也變得凝重了,他喃喃低語,彼道上的莊子非此路上的行人所能模仿和複製也。芸花樣的美女從他身邊飄過,他聽見身後傳來“路邊的野花不要採”的歌聲。一個拿糖葫蘆的小男孩飛跑到他面前叫喊:爺爺,你迷路了,回家應該向南走!他不認識小男孩,一定是他認錯人了!他摸摸頭顱,竟然摸下脱落的白髮。頭顱散發着温度,有血有肉,不是猙獰恐怖模樣,他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時間像小男孩一樣調皮陌生,變魔法一樣將他頭上的黑髮變成了白髮,而時間永遠是個黑髮少年,伴他默默地行走。他目不斜視地注視前方的景色,他看見荷了,湖像綠色的瓷盤,盛着春荷,夏荷,秋荷和殘荷。風吹着荷,葉片發出智者的低語,撥開他心中混沌的雲霧,他的思緒漸漸變得透明和清晰,一些句子像流水一樣湧來:知春的荷,如同從幽暗的湖底鑽出的候鳥,翅膀似的葉子迎着南風,湖浪起伏,盪漾着葉片小小的驚悸,《春荷》;青翠鋪疊着青翠,幾朵潔白的荷花,像展開翅膀的白色鳥,欲飛又停在青翠之上,《夏荷》;湖面暗了,有一支荷彷彿在踮起足尖,伸入天幕,試圖將一顆黯淡的星辰擦亮一點,《秋荷》;我眼中的'殘荷是虛幻的,它用枯萎迷惑了我。其實,它是在使用“枯萎”這個詞,像它使用“茂盛”這個詞一樣,《殘荷》。這些句子的突然呈現,使他感到愉快又有些驚愕。

其實,文本中的道,是特定時代和歷史造就的意識形態觀念的集成。老子通過對天,地,人和自然之間關係洞察與剖析,闡述的基本是治國安邦之“道”,莊子倡導的“無為”觀,是因為他淡泊名利,看穿生死,勸告世人不要背上妨礙養生的“包袱”,讓生命自由自在地接受幸福和苦難。先哲大家構建的“道”是不可望其項背的。大鵬駕雲是大鵬的飛行方式,黃雀乘風是黃雀的飛行方法。對於現代的寫作者來説,東施效顰式在自己文本中布傳統模式的道將是徒勞和無益的。如何擺脱規範化的公共情感模式的束縛,進行真正意義的散文寫作,正如著名評論家沈天鴻先生所言:“散文不需要去説出世界———在説出世界這一點上,散文遠不如歷史學,社會學等等。散文所展示的應是另一個世界:自覺求假的作品的世界,一個充滿情感的世界。以這種新的方式抒寫出來的感性世界才能豐富人和日常世界的聯繫,使人‘生活得更多’〈加謬語〉;不斷更換了生命的體驗方式。”當代評論家的觀念為散文寫作路徑的創新指明瞭方向。他頗受感悟,在寫作實踐中,他寫出了《卡車司機》、《夢與醒的斑點》、《殘荷》等篇章。

歲月如煙,他活着寫着,慢慢地變老,像稻草人一樣看着日落月出,任塵土飛揚,沉默無語。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wenshudu.com/wenxuewenti/sanwen/3gg08r.html
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