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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 《戲答元珍》譯文及全詩賞析

歐陽修 《戲答元珍》譯文及全詩賞析

歐陽修 《戲答元珍》

春風疑不到天涯, 二月山城未見花。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註釋:

元珍:丁寶臣,字元珍,常州晉陵(今江蘇常州市)人,時為峽州軍事判官。

天涯:極邊遠的地方。詩人貶官夷陵(今湖北宜昌市),距京城已遠,故云。

山城:亦指夷陵。

“殘雪”二句:詩人在《夷陵縣四喜堂記》中説,夷陵“又有橘柚茶筍四時之味”。 凍雷:春天的雷聲。

“夜聞”二句一作“鳥聲漸變知芳節,人意無聊感物華”。歸雁:春季雁向北飛,故 雲。隋薛道衡《人日思歸》:“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感物華:為物華所感染。物華 :美好的景物。

“曾是”句:宋仁宗天聖八年(1030)至景元年(1034),歐陽修曾任 西京(洛陽)留守推官。洛陽以花著稱,作者《洛陽牡丹記 風俗記》:“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雖負擔者亦然。花開時,士庶競為遊遨。”

凍雷:寒日之雷。

鄉思:相思之情。

物華:自然景物。

譯文:

我懷疑春風吹不到這荒遠的天涯,已是二月這山城怎麼看不見春花?殘餘的積雪壓在枝頭好象有碧桔在搖晃,春雷震破冰凍那竹筍也被驚醒想發嫩芽。夜晚聽到歸雁啼叫勾起我對故鄉的思念,帶着病進入新的一年面對春色有感而發。我曾在洛陽做官觀賞過那裏的奇花異草, 山城野花開得雖遲也不必為此嗟歎驚訝。

賞析:

宋仁宗景三年(1036),歐陽修被貶為峽州夷陵縣令。此詩乃次年春在夷陵 作。一本題為《戲答元珍花時久雨之什》。題目冠以“戲”字,是聲明此篇不過是遊戲之作,其實正是他受貶後政治上失意的掩飾之辭。全詩先是描寫荒遠山城的淒涼春景,接着抒發自己遷謫山鄉的寂寞情懷及眷眷鄉思,最後則自作寬慰之言,看似超脱,實是悲涼,表現出作者平靜的表面下更深沉的痛苦。寫景清新自然,抒情一波三折而真切誠摯,感人至深。開頭二句起得超妙,歐陽修自己也頗為自得,他曾説:“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蔡眥《西清詩話》)起句不凡,下面又環環相扣,故方回《瀛奎律髓》説:“以後句句有味。”

首句寫夷陵山城的惡劣環境。二月時分在其他地方早就應該花開滿眼香氣逼人了,但在此地卻遍地荒涼。詩人表面上是寫自然環境的惡劣,但實際上是寫政治環境的不善,言下之意是朝廷的關懷怎麼就不再遠度天涯光顧一下這小城的官員呢?殘雪壓枝,但夷陵還有鮮美的柑橘可以品味,意即儘管如此,但在山城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着,並且還要品出美味打破生活的寂寞;凍雷初響,驚醒熟睡的竹筍,它亦積蓄着力量,正要冒出新生的嫩芽,突破嚴厲的壓制。“夜聞歸雁”與“病入新年”兩句反映出詩人心裏的苦悶,流放山城興起鄉思之情在所難免,而這鄉思之情又變成鄉思之病,面對新年又至物華更新不免要感慨時光的流逝和人生的短暫。

詩末兩句詩人雖然是自我安慰,但卻透露出極為矛盾的心情,表面上説他曾在洛陽做過留守推官,見過盛蓋天下的洛陽名花名園,見不到此地晚開的野花也不須嗟歎了,但實際上卻充滿着一種無奈和淒涼,不須嗟實際上是大可嗟,故才有了這首借“未見花”的日常小事生髮出人生乃至於政治上的感慨。

此詩之妙,就妙在它既以小孕大,又怨而不怒。它借“春風”與“花”的關係來寄喻君臣、君民關係,是歷代以來以“香草美人”來比喻君臣關係的進一步拓展,在他的內心中,他是深信名君不會拋棄智臣的,故在另一首《戲增丁判官》七絕中説“須信春風無遠近,維舟處處有花開”,而此詩卻反其意而用之,表達了他的懷疑,也不失為一種清醒。但在封建朝政中,君臣更多的是一種人身依附、政治依附的關係,臣民要做到真正的人生自主與自擇是非常痛苦的,所以他也只能以“戲贈”“戲答”的.方式表達一下他的怨刺而已,他所秉承的也是中國古典詩歌的“怨而不怒”的風雅傳統。據説歐陽修很得意這首詩,原因恐怕也就在這裏。

賞析二:

這首戲答元珍就是被貶到夷陵時作的,這首詩即可以算作歐陽修詩作的一篇代表,也可以算作宋詩自覺的一個典型,大抵唐人的律詩,都是用的平列的意向,斷續或跳躍的銜接,這首詩卻把八句詩構成了一個流動而又連貫的節奏,這是一條新路,是宋人自己走出來的。

元珍是當時峽州軍事判官丁寶臣的字,他先前寫了一首《花時久雨》送給歐陽修,歐公便作了這首詩以答,題首用了個“戲”字,表明自己寫的只是開玩笑,千萬不能當真,更不能送給皇帝去搞“文字獄”,其實宋朝的政治環境相比是非常寬鬆的,尤其是歐陽修所處的仁宗時代,他這個擔心是比較多餘的。

首聯表明了時間,是二月的早春,所謂“春風疑不到天涯”,表面上是説自己在夷陵(今天的湖北宜昌)這個邊遠山城,雖然到了二月,但春風難到,山花不開,這個用法其實王之渙就用過,他説“春風不渡玉門關”,暗裏是要説皇恩不到,歐陽修也正是用的這個意思,他自己非常欣賞這一聯,據《苕溪漁隱叢話》引《西清詩話》,他曾對人説:“若無下句,則上句不見佳處,並讀之,便覺精神頓出。”首句以問起,後句給答案,因此就不是平列的,而是有波折的,另外,它還寓含着詩人在受貶謫時期待和失望的心情。宋人的詩,有時候讀起來就和口語一樣平淡無奇,但其實中間大有講究。所以方回先生讀了之後就説“以後句句有味”(瀛奎律髓)。

第二聯就寫景了,寫的都是早春的景色,非常到位精細,尤其是“凍雷驚筍欲抽芽”這句,用“欲”字使整聯有了一種知覺。接下來再有一個波折,由景轉情,懷念起家鄉,由思鄉再一轉,轉到感歎自己目前的情況,既有病又遭貶,何其不爽!整詩讀到這裏,就光是有一種壓抑鬱悶的感覺了,第一聯被貶後的落寞情懷,第二聯寫的是淒涼春景,第三聯又是眷眷鄉思。

可到了最後一聯,歐陽修再來了一個大的逆轉,陳衍的《宋詩精華錄》裏説:“結韻用高一層意自*“。説得非常到位,因為以上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聯作鋪墊,歐陽修表示自己並沒有消沉,更不會屈服,我曾在西京洛陽就看過美麗的春光,我先前早就“闊過了”,所以我就要在這僻野之地等待着這遲開的山花。於這深深的寂寞愁悶中懷着積極向上的精神。最後結合整詩,再細細品位末聯的寬慰,也能更深的體會到歐陽修這種平靜下的悲涼。

歐陽修能有這種精神,我覺得和他母親鄧氏的教育有很大的關係,鄧氏“畫荻教子”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但鄧氏給歐陽修的影響遠遠不止如此,鄧氏是世為江南大族,受過良好的教育,歐陽觀(歐陽修父親)死後,她就一直守寡,歐陽修被貶夷陵,她説:“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瀧岡阡表)。鄧氏的這種豁達的精神和對兒子的慈愛,是非常讓後人敬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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